282、关于死——一个很不吉利的话题

“有，在里面呢。”冬冬很软糯的声音，还满脸神奇地撩起爹的衣服，摸了摸爹的肚皮，好像那里真有故事一样。

“那你拿出一个我瞧瞧。”春生故意逗儿子道。

“真的？”冬冬听说，眼里瞬时露出奇异来，两眼放光地看了看娘，“真的可以拿出来么？”

然后又看了看爹爹，“那，冬冬可以用刀刀么？”

“可以！”这是秀子的话。

秀子本来不打算理会这爷俩，可是听了冬冬这句话，兴致立时就来了，小家伙用刀干什么？都没待考虑的，直接就答应了。

“真哒？！”冬冬听罢兴奋地就往灶房跑。

春生一惊，一手就拽住了儿子，“冬冬，你去干什么？”

“冬冬去拿刀刀啊？！不是从肚肚里往外拿故事么？”冬冬一本正经地看着老子。

“不是拿刀刀，是让你拿故——事！”春生一脸的奇怪，一字一顿地对儿子说。

“可是，得把肚肚拉开啊，不把肚肚拉开，怎么拿？！”

冬冬自己可不知道他这个小屁孩的这句话，是多么的惊天动地，还在奇怪地看着爹爹，爹爹你怎么连这都不懂啊？

“我靠！”

春生突然感觉不对味，差点把眼珠子跌下来，本能地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惊恐地看向秀子。

“秀子你这是……要谋害亲夫啊？！”

天啊！这才是个三、四岁的小屁孩啊。

他怎么懂这个道理——要从肚子里拿东西，得把肚子拉开——这小子怕不是哪里的小妖精转世吧？

这才这么丁点的小东西，就要开始……杀人了吗？而且还是从自己的亲爹入手。

秀子也突然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这、可不能这样教孩子啊。

吓得她一下子就抱住了冬冬，“冬冬不是这样拿的，用刀刀割开肚子，人就死了。”

啊？死？

“那娘，死了会怎样啊？”冬冬仍然是那种不紧不慢软糯糯的声音。

冬冬光知道，人死了就得穿那种白衣服。

至于说这死对当事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不知道的。

唉哟哎，这怎么解释？

“死嘛，就是……就是……”

怎么解释啊？

秀子求助的眼光移到了春生的眼睛上。

说话呀！

春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拿个故事，怎么、变这样了？

“死嘛，就是……”

春生这下不敢偷懒了，他耐心地蹲到儿子身边，“死就是，比如说，爹爹要是死了，你就再见不到爹爹了。”

春生说到这里，心里一震，突然的，就想到了他那个永远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的爹，突然的，就有种想哭的感觉。

他爹死的时候，他也不过就是冬冬这个年纪，并不懂得死的真正意思。

都把他爹埋出去了，他还在等爹爹回来。

他浑身一阵发冷，打了个寒战，怎么说起了这么个不吉利的话题？

“啊，我知道了。”冬冬欢快地说，“爹爹你死过了是吗？”

“什么？我……死过了？”春生眼睛看着儿子，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的惊恐和……不解。

“是啊，冬冬不是一直就见不到爹爹么？我们在爷爷家住，就见不到爹爹啊！那不是爹爹死了吗？”

靠、靠，怎么，还能这样解释你老爹不在身边的那段日子啊？！

春生只想着一头撞死算了。

讲故事就讲故事嘛，怎么就引出了这么些东西啊。

“冬冬，不是啊冬冬，那不叫死，那叫暂时离开，”

“暂时离开？什么叫暂时离开？”

春生扶额，这个死字还没解释清呢，又冒出来一个。

“暂时离开就是……离开的时间短，很快就又能见到了。比如爹爹离开了，有一阵冬冬没看见，但过了一段时间，冬冬又见到爹爹了，这就叫暂时离开。”

“哦——”冬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小脑袋瓜，“那死呢？死是多长时间才能见到。”

“永远也见不到了就。”春生的脸已经快成苦瓜了。

“永远？永远是多远，有到爷爷家那么远吗？”冬冬认真地再次抛出了个问题。

又是个没法解答的问题。

本来是蹲着的春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噢，永远是远的没有尽头。”春生声音有些粗，耐心快消失了。

其实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样解释，小冬冬的小脑瓜，还是理解不了。

“总之冬冬你记住，用刀割你老子爹的肚肚，老子爹就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爹爹了，懂了吗？”春生用最后的那点耐心再次解释。

“那？不能用刀刀割肚肚噢？割了肚肚就见不到爹爹了噢？”

“是啊是啊！”春生凌乱地点点头。

“那爹爹去哪了？为什么见不到呢？”

“哎哟！”刚蹲起来的春生一屁股又坐到了地上。

“冬冬，”秀子也失去了耐心，“不要再问了，总之你就记住，不能用刀刀割爹爹的肚肚。”

“可是冬冬就想知道，冬冬要是割了爹爹的肚肚，爹爹死了就去哪了？还有那些死掉的人，也都去哪了，为什么就不见了？”冬冬坚持不懈。

死了就埋进土里了，就化成一堆朽骨了。

可是，这样的解释，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未免太残忍。

所以，春生这句话还是结结实实压在了心里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