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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五城记
作者:马行西


    城郭是一个个空间点,标定着方位,记录着出产,承载着人口;城郭还是一个个时间点,标定着岁月,记录着历史,承载着事件。西域大地上就有很多这样的城郭,它们有的依然矗立人间,有的已经隐身沙丘;有的依旧生机勃勃,有的已经败壁残垣。不管怎样,我们要感谢它们,感谢它们给这个原本蛮荒的世界带来的文明,感谢它们给朝朝代代的人们提供的呵护,感谢它们给今后社会的繁衍发展提供的警诫和劝喻。这篇文章中,我们权且选取在新疆不同时期发挥过重要作用的五个城市——库车(龟兹)、喀什(疏勒)、吐鲁番(高昌)、伊犁(惠远)、乌鲁木齐(迪化),来做一番贯通古今的人文畅游。

一、库车

  库车,古名龟兹,西域资深明星城市。当它已经车水马龙、商贾云集的时候,中华大地上还没有几座像样的城市。《汉书》记载:“龟兹国,王治延城,去长安七千四百八十里,户六千九百七十,口八万一千三百一十七。”一个城邦小国,两千年前就已经拥有8万人口,不能不说已十分繁盛,须知汉代鼎盛时期长安城的人口也才24万。《旧唐书》记载:“其王以锦蒙项,著锦袍金宝带,坐金狮子床。有良马、封牛。饶葡萄酒,富室至数百石。”从王室之奢华、物产之丰富,可见当时经济之繁荣。

  龟兹的繁荣得益于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这里是东西商道和南北要道的十字路口,库车,在当地少数民族语言中就是“十字路口”的意思。这里正是丝绸之路西域中道的核心位置,东距焉耆、西距姑墨两个古国等距离,东距高昌、西距疏勒两大都会也是等距离。而横穿天山南北的乌孙古道,今天的独库公路南段,也正好从这里出发。交通要津,自然而然也就成为政治中心,汉西域都护府就设在附近的乌垒城,唐代安西都护府也几番设在龟兹。天山脚下、大漠边缘的一座座古城、一座座戍堡、一列列烽燧,几乎都是以此地为中心展开的。库车城西的龟兹故城,至今依稀可见,静卧残阳。库车城北的台地上,依然挺立着三层楼高的艾孜尕哈烽燧,凝固着秦月汉关的古老画面。

  龟兹地面上发生的历代战事中,最让人泪目的是唐朝郭昕孤军独守40余年的故事。唐朝后期,国力衰败,对西域的控制大不如前。吐蕃大军冲下雪域高原,占领塔里木盆地各个绿洲,并控制河西走廊。万里南疆,只有龟兹还掌握在大唐安西四镇留后郭昕手中。这个据点就像汪洋大海中的孤岛,在吐蕃大军的一次次围攻中岿然不动。长期无人换防,唐朝将士逐渐变成须发皆白的残兵老将,但是他们依然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直到生命的终点。

  郭昕他们死于兵力的匮乏,无人接济,而非物质的匮乏。恰恰相反,这里粮草充足,这也是保障他们支撑四十年的物质条件。库车周边是一块古老的绿洲,水量充足,土壤肥沃。渭干河、库车河像两条巨大的动脉,孜孜不倦地把凛冽的雪山融水输送到绿洲上,再通过密布的支渠润泽田垄和果园。这里五谷丰登,嘉禾遍地,少有饥馑。直到今天,库车大馕天下闻名,每个都大如车轮。别的地方的馕现已小型化制作,为的是便于携带和品尝,但库车大馕始终不肯自降身段,一如既往向世人炫耀着豪气,也展示着富足。库车小白杏颜如玉,甜如蜜,长在树上拖着地,树不高大,但果实累累,好像地下有使不完的劲儿。如今的库车不仅农业发达,工业也十分了得,它地上长庄稼,地下长石油,塔里木油田的很多油井在它地盘上。2019年12月,库车撤县设市,财政收入41亿,为阿克苏地区第一强市。

  天时地利融为一体,滋养了丰厚的龟兹文化。其中最突出的,或者现在能够领略到的,一是佛窟艺术,一是乐舞艺术。

  库车周边佛窟众多,规模最大的,一是克孜尔石窟,二是库木吐喇石窟。克孜尔石窟如今属于拜城县地面,但过去是龟兹古国的当然部分。红色的山崖陡立在渭干河一侧,汤汤河水在谷底流淌,二百多口石窟就开凿在山崖上。有讲经礼佛的大堂,有比丘居住的寝房,有供奉高僧骨灰的净室,还有储存粮秣的仓库,不啻一座立体的寺院建筑群。这些石窟开凿于公元4至8世纪,首建时间比敦煌石窟还要早。佛教是沿着丝绸之路一步步东传的,佛窟也是由西向东一处处建造的,巴米扬、克孜尔、敦煌、云冈、龙门,开阔的空间上刻下了时间的痕迹。可惜后因战乱频仍,石窟多有损毁,克孜尔石窟更是受损严重,精美的壁画十不余一。民国时期,著名画家韩乐然来此考察,心痛之余写下告示,呼吁后人妥为保管。现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设立的龟兹研究院,就坐落于此,可谓近水楼台。石窟前面竖有东晋著名佛法大师鸠摩罗什塑像,当年他曾于此研学,为佛教东传做出巨大贡献。从克孜尔石窟顺河而下,约20公里,就是库木吐喇石窟。比起前者,这里的石窟更为复杂,窟与窟不是单洞存在,而是连在一起。古人先在石壁上开凿一条长长的通道,就如太行山中的挂壁公路,然后再从通道内壁向山体开出洞窟,形成互通式洞窟群。这里壁画损毁更为严重,但从幸存的少数天顶壁画看,色彩鲜艳,形象生动。

  苏巴什古寺不得不提,历史悠久,规模巨大,已上《世界遗产名录》。此寺古称雀离大寺、昭怙厘大寺,位于城北浅山地带的库车河两岸,东西两寺,隔河相望。立足河边,两边都是房屋连绵,洞窟参差,宛如古城。史载,鸠摩罗什七岁随母在此出家,玄奘西行时在此居留半月。《大唐西域记》描述,每年秋分时节,这里都有盛大法事,上至王室下至百姓都要停止工作,前来斋戒参禅。现在虽然辉煌不再,但鳞次栉比的废塔残台,依然见证着昔日的荣光。

  龟兹乐舞早在西汉时就有名了。元康元年(公元前65年)龟兹王绛宾携王后弟史(远嫁乌孙的汉解忧公主之女)来长安朝觐,停留一年。他们带来了龟兹乐舞,同时也学习了汉朝乐舞。他们返回时,汉廷赏赐大量奇珍宝物之外,还赐乐舞歌伎数十人。归国后,龟兹王实行汉朝礼仪,钟鸣鼎食,出入传呼。龟兹乐舞 一方面结合了汉朝乐舞,一方面结合了佛教乐舞。龟兹佛窟壁画中,最多的场景是飞天乐伎,颔首、弹指、扭胯、翘足,玉体莹莹、舞带飘飘,从着装到舞姿,都有龟兹乐舞的影子。隋唐时期,龟兹乐舞红透长安,隋乐中就有西国龟兹、齐朝龟兹、上龟兹三部。唐乐十部中,就有一部是龟兹乐舞。著名的《霓裳羽衣舞》,不就是龟兹乐舞的翻版吗?直到现在,龟兹乐舞仍然是新疆歌舞中的一朵奇葩, 观之赏心悦目。

  如今的库车老城,已不再是当年的龟兹故城,但也有数百年历史了。老街深巷,拱门花窗,储存了流失的岁月和形形色色的故事。对库车老城风土人情写的最传神的是刘亮程,他荣获鲁迅文学奖的散文集《在新疆》中的很多篇什,几乎构成一幅“库车上河图”。

二、喀什

  喀什,喀什噶尔的简称,古称疏勒,三千多年历史,新疆民族风情最浓郁的城市。那曲折迂回的老城街巷、蜂房水涡一样的高台民居、飘香流甜的西域美食、高鼻深目的男女人群,无不给人留下难忘的印象。西域学者杨镰说:“喀什噶尔本身就是一本读不完的书,它深奥难懂,又朴实无华;它冷峻刻板,又海纳百川。”新疆作家周涛说:“喀什有一种更深厚的东西,一种更典雅、更高贵、更悠久的东西,那种东西不能确指,却时时处处存在着,弥漫着,仿佛渗透在空气里。”旅游发烧友说得更直接:“不去喀什,就等于没到新疆!”

  喀什是丝绸之路的东西总衔接点。漫漫丝绸之路,从西安到罗马,直线距离就近一万公里。在过去那种仅靠马帮驼队运输的时代,是不可能一口气走到底的。商品多是分段运输,一站一站接力传递,这样沿途自然而然形成很多中转站,如敦煌、高昌、焉耆、龟兹等等。众多中转站中,往往形成一个最大的中转站,地理位置最佳,货物种类最全,服务保障最好。喀什就是这样一个最大的中转站,因为它是西域尽头的一座城市,从此往西就要翻越葱岭,进入中亚。中原和西域的货物,都要在此做最后的整理。而从欧洲和中亚东来的货物,都要在此做第一轮分发。东西方的物流,在喀什举行了时刻最早、规模最大的汇聚。

  还有,丝绸之路是一个总称,但并非一条路线,而是多线并行,形成路网。拿西域地区来说,就有南线(昆仑山北麓)、中线(天山南麓)、北线(天山北麓)三条。多条线路交会的地方,肯定是重要据点。喀什就是西域三线的西交会点,各路货物在此聚集,像编组站那样重新整合,走向远方。中亚地区线路更多,他们也在喀什聚合为一。因此,喀什成为欧亚商路的枢纽,带来领先各地的商业繁荣。《汉书·西域传》介绍疏勒时,专门强调“广市列”,就是市场规模很大,这在西域三十六国中是绝无仅有的。东汉永元九年(97年),西域都护、定远侯班超还派出甘英使团从疏勒出发,前往大秦(罗马)通商。三十年后,马其顿王国巨商马埃斯·蒂蒂亚努斯也派出商队,来到疏勒开展大宗贸易。

  公元十世纪之后,由于社会变迁,于阗、龟兹、高昌等商业重镇式微,而喀什却更加繁华。北方的俄国人、南方的印度人以及后来的占领者英国人、西方的欧洲人和阿拉伯人云集于此,他们操着不同的语言游走于喀什街头。八方货物囤积喀什,形成五光十色的国际大巴扎。清朝被迫开放门户之后,现代外交机构相继在喀什噶尔出现。光绪七年(1881年),俄国设立领事馆;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英国设立领事馆,喀什的国际化程度在西域一时无与伦比。还要提及的是,喀什不仅是生意家的沃土,也是冒险家的乐园,斯文·赫定、奥雷尔·斯坦因、保罗·伯希和等都是把这里当作沙漠探险的前进基地,并从这里把中国瑰宝集中整理并倒运出去的。

  优越的地理位置,发达的商品经济,必然带来各方势力的垂涎和争夺。千年历史上,喀什上空回荡的不仅仅是悠扬的驼铃,还有此起彼伏的炮声;喀什周边行走的不仅是满载的商队,还有杀气腾腾的军旅。

  张骞凿空西域之后,丝绸之路三通三绝,每一次都伴随着激烈的军事行动,喀什多次处在争夺的漩涡之中。特别是东汉时期,西域都护、定远侯班超以微弱力量经略西域30年,其中18年坐镇疏勒盘橐城,上演了一幕幕战斗传奇。到了唐朝,安西节度使高仙芝两次远征中亚,都是以疏勒为前方基地,秣马厉兵,直出葱岭。唐朝灭亡,西域失控,疏勒被更名为喀什噶尔,成为喀喇汗王朝的都城。元朝,喀什噶尔一带成为察合台汗国的地盘,明朝又成为叶尔羌汗国的腹地,这一时期相对平静。清朝,喀什噶尔战事迭发,无休无止。大小和卓叛乱、张格尔叛乱、阿古柏入侵,都把喀什噶尔作为大本营,这里成为“鬼窝”。清军平叛,都把收复喀什噶尔作为决胜标志。到了民国,喀什噶尔仍不平静,1933年11月,一伙民族分裂分子在英国殖民主义支持下,以喀什噶尔为“首都”建立“东突厥斯坦伊斯兰共和国”,还公然产生了所谓“总统”“国旗”等政权元素。这个伪政权虽然只存在了三个月就被马仲英灭掉,但是产生了恶劣的历史影响。

  如今的喀什,是南疆经济重镇、交通枢纽和战略支点。喀什稳则南疆定,喀什安则南疆平。此地更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它是中巴经济走廊的东端起点,是我国对西开放的桥头堡。

三、吐鲁番

  来到吐鲁番,往往入住迎宾馆——双城宾馆。何来“双城”?高昌故城、交河故城是也。这两处都是世界文化遗产,一座城市拥有两处世界文化遗产,当是身价不菲!一般游客来到吐鲁番,只是看看火焰山、坎儿井、葡萄沟,这只是耳目之娱,而要故国神游,那得去看古迹。吐鲁番历史悠久,汉称车师,唐称西州,元明称火州,清代以后称吐鲁番。代代都有历史遗存,层层叠叠,直把吐鲁番变成了一座历史博物馆。

  高昌故城位于吐鲁番城东40公里处,背靠丹丘,侧依碧水,面向绿洲,果一块风水宝地。《旧唐书》载:高昌“厥土良沃,谷麦岁再熟,有葡萄酒,宜五果”,可见其富饶在唐朝就是出了名的。如今登临故城,放眼望去,只见2平方公里的平地上都是故垒残台,鳞次栉比,气势撼人,这是新疆面积最大的古城遗址。坐上电瓶车穿行其间,如同时空穿越,高大的佛塔与宏伟的佛寺比肩而立,似乎还能听到钟鼓和鸣的梵音佛号;巍峨的宫殿与逶迤的城墙遥相呼应,似乎还能看到车水马龙的市井街巷。这地方3000年前就有塞人、月氏人活动,但作为城市聚落,始建于汉,鼎盛于唐。多少年来,这里城头变幻大王旗,不知有多少豪壮在此称雄一时。但是,毕竟地域狭小,国力有限,在历史长河中只能在大国强权中摆来摆去,无法完全独立自主。仅在西汉一朝,就上演了匈奴和汉朝“五争车师”的厮杀,此地五易其主。唐初,这里是高昌国,本与大唐交好,但后来关系恶化。高昌国先是投靠唐朝宿敌西突厥,后来竟然阻击唐使,危害商道。贞观十三年(639年),唐太宗一怒之下派侯君集统领大军西征,于次年灭掉高昌国,改为西昌州(后又更名西州),下辖高昌、交河、柳中、蒲昌、天山五县,并在此基础上设立安西都护府,负责整个南疆事务。高昌,从国名一下子变成了县名。

  值得一提的是,高昌国与玄奘大师的一段情意绵绵的往事。玄奘西行时候在高昌住了很长时间,既有自愿,也有被迫。当时高昌国王鞠文泰十分尊崇佛法,不仅从瀚海沙洲中迎请玄奘,还极力挽留玄奘担任国师,先是极尽款待,后是软禁要挟。无奈玄奘去志甚坚,软硬不吃,竟以绝食相抗争。后来双方妥协,玄奘答应取经归来时在高昌多住些日子,与大家共享西天取来的真经,西行之前再举行为期一个月的盛大法会,为高昌朝野信众讲法布道;鞠文泰则与玄奘结拜为兄弟,《西游记》中玄奘的“御弟”封号,不是唐太宗给的,实则是高昌王给的。临行,鞠文泰向御弟赠送了足够20年往返的经费,还有30匹马驮载的金帛礼物。最重要的是,鞠文泰还为沿途24国写好了通关文牒,玄奘偷渡出境,没有任何身份证明,鞠文泰的文书不仅让玄奘有了身份,还有了地位,御弟啊!这还不算,鞠文泰又遴选四名年轻精明的小沙弥随玄奘西行,一路伺候,真够意思!可惜的是,鞠文泰这位虔诚的佛教徒不是成熟的政治家,后来野心膨胀,一再冒犯大唐,招致亡国之灾。远在天竺的玄奘不知这些变故,当他17年后完成学业返程时,犹念鞠文泰鼎助之恩以及自己前言之诺,放弃海路,原道返回。行至疏勒,听说高昌国三年前已被大唐灭掉,鞠文泰也告别人世,不胜惋惜慨叹,改由南路东归。可能是顾虑到高昌与大唐交恶,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对高昌经历只字未提,但他对鞠文泰的恩德念念不忘,多次对弟子们含泪讲起。待他圆寂之后,弟子们把此事写入《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中。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多么壮丽凄美的画面!西域古城中,交河真是一座神奇的所在。整个城市坐落在雅尔乃孜河道中央的一个高台上,实际上是一个河心岛,但它又高高耸立,四壁陡峭,不可攀登。有人把交河城与高昌城比作姐妹城,但交河城似乎比高昌城成熟得更早一些,应该是姐姐。《汉书·西域传》明确记载:“车师前国,王治交河城。河水分流绕城下,故号交河。”对交河城说得很清楚,但对高昌城却无表述,二者高下立见。刚才提到的唐安西都护府,也是在交河城设立的。更为神奇的是,别的城市,似乎是所有城市,都是从地面上往上建设,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但是交河城却是从地面上往下挖,挖土为室,留土为墙。官署是挖出来的,庙宇是挖出来的,民居是挖出来的,就连街道都是挖出来的!建筑学术语,这叫“生土建筑”,交河故城是世界上最大最古老、保存得最完好的生土建筑城市。即使今天徜徉其间,也止不住连连惊叹,惊叹古人的智慧,惊叹古人的毅力。

  无穷无尽的战争,残酷无情的破坏,让两座古城变成了故城,千年繁华只剩废墟。这也得感谢吐鲁番的独特气候与地理条件,否则连废墟也不存在了。炎热干旱,常年少雨,使这两座土构故城不至于被雨水冲刷。临山傍河,远离沙漠,不至于被流沙吞噬。吐鲁番的炎热是真的,一年高于35℃的炎热天气有100天左右,高于40℃的酷热天气30天左右。而在火焰山下,夏天平均气温48度,地表温度70度以上!火焰山不是浪得虚名。吐鲁番不但热得要命,而且干得要命。一般情况下,热并不一定干,比如江南热而且湿,天天下雨。吐鲁番则不然,年平均降水量仅有16.4毫米,而蒸发量则高达3000毫米以上。吐鲁番的干热,既缘于气候,也缘于地形。这里属于干旱荒漠气候,常年晴空万里,艳阳高照,难见一丝云彩。即便下点雨,刚到地面就被蒸发了。独特的地形又火上浇油。南面是浩瀚千里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像个巨大的火炕,日夜蒸烤。北面高耸的天山像一道巨大的屏障,挡住了北来的寒流。这样的气候地理条件,使得吐鲁番不但受热而且聚热,成为天下独一无二、蒸天烤日的“热极”。

  极端干燥的气候保存了故城,也保存了很多文物。吐鲁番博物馆里有很多干尸陈列,可谓“中国式木乃伊”。2000多年前的遗体,头发眉毛依然清清楚楚,身上的衣物甚至能看到色彩丰富的花纹。吐鲁番郊外阿斯塔纳古墓中的壁画活灵活现,多少减轻一些火焰山背后柏孜克里克佛窟惨遭破坏的痛苦。伏羲女娲交尾的生动图像,把高昌文化与中原文化紧紧地捆绑在一起。而一些纸质文书更是丰富多彩,不仅有佛经,有公文,甚至还有小学生抄写五经四书的作业。四年前,当我第一次看到这些资料时不禁大为震撼,两千年前的东西作证,中原文明已经到达此处。震撼之余,还曾填词一首,今抄于此:

  鹊桥仙·高昌故城

  朱山为背,清流作脉,扼守千年重地。刀光血火燎西天,只剩下,断垣残壁。

  汉书唐典,梵音道藏,多少金丝玉缕。欲说西域属谁家?看此处,不言而喻!

四、伊犁

  伊犁,如今是新疆一个州,不是一座城市。但它历史上曾是一片城市群,所谓“伊犁九城”。而且此地发生的故事,没有任何一个现代城市能够概括,所以此处仍然使用伊犁这个名称。众所周知,伊犁河谷风调雨顺,水草丰美,是著名的塞外江南。但是在古代,包括汉唐时期,中原王朝的势力在此处较少参与,主导伊犁的,仍是边疆游牧政权。

  西汉时代,伊犁一带为乌孙国腹地。乌孙国的夏都,就在如今的昭苏草原上。那时乌孙国为西域强国,所以西汉才先后派出细君、解忧两位公主出塞和亲,目的就是交好乌孙,共同抗击匈奴。在卫青、霍去病对匈奴多次打击后,汉宣帝本始二年(公元前72年),汉乌联军东西夹击,给匈奴最后一击,彻底解除了威胁中原70多年的一块心病。乌孙也更加强大,为西域诸国所仰视,以至于解忧公主的次子万年被莎车迎为国王,女儿弟史被龟兹聘为王后。解忧公主权倾朝野,声震西域。

  汉后数百年,乌孙国先灭于柔然,后融合于察合台汗国,最后销声匿迹。一般认为,现在的哈萨克人当中,一部分是乌孙后裔。伊犁地区也被一拨又一拨的游牧部落占据,各领风骚百十年。比较突出的,有成吉思汗分封的四大汗国之一察合台汗国,建都阿力麻里(今伊犁州霍城县东北);有随着噶尔丹称霸草原的准噶尔汗国,建都固勒扎(今伊宁市)。

  到了清中期,伊犁迎来高光时刻,那就是伊犁将军府的成立。乾隆二十年(1755年),清军剿灭准噶尔汗国最后一位大汗达瓦齐,收复天山以北地区。乾隆二十二年(1757 年),清军平定大小和卓叛乱,收复天山以南地区,整个新疆进入大清版图。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清廷设立“总统伊犁等处将军”,简称伊犁将军,统一管理天山南北广大地区。这是一个历史性事件,它象征着千年之后中央政府的直接管理再度君临西域!唐朝后期(九世纪初)西域沦陷以来,军阀混战的五代十国就不去说了,就是大一统的宋、元、明三代,要么仅保持着名义上的宗藩关系,要么设立着“哈密卫”之类的象征性机构,固然没有放弃对西域的主权,但并未或者无力进行有效管制,西域基本上处于地方割据状态。清朝对西域恢复行使治权,实则是承汉接唐的盛举,将这片辽阔故土重新纳入治下。

  实际上,此时中国疆域面积已经远超汉唐,达到了史无前例的辽阔。汉朝所谓北击匈奴,也只是把匈奴赶到了漠北,仅仅占据了漠南,清朝则将漠南漠北尽收囊中。唐朝始终未将吐蕃征服,实际上还一直处于下风,清朝则以怀柔手段臣服西藏。即便蒙古帝国地跨欧亚,但是昙花一现便分崩离析,版图没有固定下来。大清前中期实在是扬眉吐气的时期,乾隆皇帝的十全武功并非完全自诩。

  前清强大的国力不仅收复了西域,还对周边小国形成震慑,哈萨克汗国、浩罕汗国、克什米尔、塔什干等三十余邦纷纷归顺,成为藩属。伊犁作为西域政治中心,不但管理天山南北事务,还承担着对周边国家的经略职责,伊犁将军府的巡边范围常常深入中亚藩属国内。由于京城十分遥远,藩属小国进贡,一般送到伊犁即可;有何请示事项,一般首先向伊犁汇报,由伊犁将军视情上报中央。东西陆路贸易,也以伊犁为中心兴旺起来。正是由于伊犁的重要地位,清朝也对伊犁悉心经营,一口气建设了“伊犁九城”,即以惠远为中心,周遭环以绥定、宁远、拱震、塔勒奇、广仁、瞻德、熙春、惠宁八座卫星城。诸城相距二十至五十公里不等,各占要津,互成犄角,形成一张完备的防护网。甚至还有说法,当时乾隆还有以伊犁为基地西进的意图。乾隆大帝是否有此雄心大志,已不可考,但是直到民国肇建,孙中山先生还有以伊犁作为首都的设想,却是真的。

  西域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惠远,众星捧月,繁华异常,人口达到十万。伊犁将军府宣布成立的第二年,首任伊犁将军明瑞负责建城,两年后初成规模,乾隆皇帝钦赐城名“惠远”,意大清恩泽惠及远方。城池呈正方形,周遭九里,洞开四门。南城墙紧邻伊犁河北岸,南门外有码头,两岸船舶往来如织,顺流而下的货船运来粮食、木材、毛皮和牲畜,溯河而上的俄国轮船运来玻璃、铁器等各色洋货。南门内有望江楼可观赏水景,常是迁客骚人的雅聚场所。宽阔的城内大街以钟鼓楼为中心,通向东西南北四座城门,三十多条小巷将九千多间房屋串线成网。伊犁将军府位于城内东北方位,大小衙署四十多个周围分布,各方官员进进出出。关帝庙、城隍庙、万寿宫等庙宇香烟缭绕,信众摩肩接踵;学堂、书院多所,书声琅琅,翰墨飘香。酒楼茶肆鳞次栉比,馒头包子送到对岸的锡伯兵营还是热的。各类商铺分列街道两旁,字号连绵,叫卖声声。贬谪来此的洪亮吉不由赋诗赞曰:“谁跨明驼天半回,传呼布鲁特人来。牛羊十万鞭驱至,三日城西路不开。”对于惠远城元宵盛况,贬谪来此的林则徐也曾作诗描述:“踏月吟鞋凉似水,遏云歌板沸如潮。楼前夜市张灯灿,马上蛮儿傅粉娇。”惠远城之繁盛景象,赢得“小北京”的赞誉。

  谁能想到,这么一座繁华都会,今天竟然是一片玉米地呢?2022年初夏,我来惠远老城考察,市井不见了,衙署不见了,庙宇不见了,民居不见了,就是一片普普通通的玉米地,只有那残缺不齐的土城墙还矗立在田边。我沿着依旧高大的东城墙向南走,约有一千多米,进入伊犁河床。再看南城墙,依然高耸于直立的河岸上,气度不凡。只是这伊犁河水已经离岸边很远了,而且有一道堤坝隔离,看来是为了保护老城。历史上,伊犁河屡次泛滥,洪水每每冲刷城墙,造成坍塌。但是导致古城废弃的原因不是洪水,而是人祸。晚清江河日下,西北边陲祸事连连,沙俄切割疆土,民乱骚扰官府。同治初年,陕甘回乱爆发并波及新疆。伊犁将军明续带领八旗守军坚守惠远孤城,18个月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士卒饿得站不住了,只能趴在城墙上作战。同治五年正月(1866年3月),乱民挖地道炸毁城墙,攻入城内,疯狂屠戮。城内军民几无幸存,明续自焚殉国,建筑严重损毁。同治九年(1870年),阿古柏侵略军在占领南疆的基础上跨越天山,窜入北疆,占领乌鲁木齐等地。次年六月,沙俄以替清政府“代守”为名,出兵占领伊犁九城,并将惠远城内房屋全部拆除,木料运至宁远城修建住宅。惠远城从此成为一片焦土,昔日繁华不见。

  光绪七年(1881年),经过左宗棠的武力威慑和曾纪泽的外交斗争,中俄终于签订《伊犁条约》,沙俄将伊犁九城地区归还中国。但是惠远老城已经不具备重建条件,遂于翌年在城北15华里处重建新城,就是现在供大家参观的所谓“惠远古城”。其实古城是新城,距今仅140余年。真正的惠远古城就是那片玉米地,以及地边上的几道土城墙。惠远新城比古城小一些,城墙周长七华里,少了两里地。衙署建筑也少了很多,实际上是个简略版。也许是还没来得及充实提高,因为仅仅两年之后,1884年,新疆建省了,省会设在深居内地的乌鲁木齐。伊犁将军府虽然还在惠远新城,但再也不是昔日统领一切的地方总管了,只管一点具体事务。几年后辛亥革命爆发,清朝灭亡,民国建立,新疆的政治中心彻底转移到乌鲁木齐,惠远一蹶不振。如今行政区划上,惠远只是伊犁州霍城县的一个乡,而号称“小北京”的惠远老城,更是沦落到底,名叫老城村。

  当年的伊犁九城,留下来的只有绥定和宁远。绥定,就是今天的霍城县城。宁远,就是现在的伊宁市,伊犁州首府,伊犁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当年它是惠远的“小兄弟”,现在则是惠远几层之上的领导。可能因为当年沙俄把惠远的木料拆迁过来,宁远才逐渐做大,甚至取代惠远成为“大哥”。民国六年(1917年),谢彬受民国政府财政部委托前来新疆考察,其记载的伊宁繁华程度已与昔日惠远不相上下,甚至“将与香港、上海诸埠并驾齐驱”(见谢彬《新疆日记》5月16日)。这不是危言耸听,当时伊宁连通中国与中亚,是对西贸易的基地,国际化程度很高,甚至连店铺的衡器、账簿、货币都是俄式的。俄商众多,连片居住,形成俄侨社区,犹如租界。如今伊宁依然有点欧风俄韵,特别是六星街一带尤为明显,显然有此渊源。现在人们提到伊犁,首先想到的就是伊宁。至于惠远,就是一个旅游景点了。当大家在那里轻松徜徉时,不该忘记曾经的辉煌和惨烈。

五、乌鲁木齐

  乌鲁木齐的发迹,得益于清光绪十年(1884年)新疆建省,得益于成为新疆省的省会。从这一刻起,它取代惠远成为西域新贵。但是在此之前,乌鲁木齐也并非平庸之辈,早就是西域一处要害之地。

  乌鲁木齐先天不凡,占据地利优势。千里天山如一道大墙把西域隔成南北两半,只在中间留有一个缺口沟通南北,乌鲁木齐就堵在这个缺口上。这里气候水土条件良好,有“美丽牧场”之誉,蒙古语“乌鲁木齐”即此意也。长好草的地方就能长好庄稼,所以早就是屯田基地。乌鲁木齐城外的头屯河、三屯河,就是因为屯田而得名。唐朝,乌鲁木齐这一带归属北庭都护府下的轮台县管辖,那时候就开始了最初的屯田,《新唐书》记载:“轮台、伊吾屯田,禾菽相望。”进入清朝,朝廷在此先后设立乌鲁木齐参赞大臣、乌鲁木齐都统,管辖周边地区,大力发展屯田。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贬谪至此的纪晓岚如此描述这里的田园盛景:“秋禾春麦陇相连,绿到晶河路几千。三十四屯如绣错,何劳转粟上青天。”这哪是蛮荒塞外,简直是锦绣江南么!他还记述,连年粮食丰产,以至于粮贱如泥、谷贱伤农。交通枢纽的位置、军事重镇的需要、发达农业的基础,让乌鲁木齐的工商业也发展起来,繁华富庶,甲于关外。

  乌鲁木齐的城市雏形初现于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城墙“周一里五分,高一丈二尺”,也就是个土围子,不成气候。五年后再行扩建,达到周长五里四分,城门开于四方,这就很像个城市样子了。竣工时,乾隆赐名“迪化”,启迪教化,一座重要城市带着庄严的历史使命诞生了!此城位置就在今日乌鲁木齐市区的核心地带,人民广场的四周。迪化发展五年后,纪晓岚来到这里,映入他眼帘里的已经是“到处歌楼到处花,塞垣此地擅繁华”的闹市了。虽然此地得到御赐名号,但乌鲁木齐这个老地名也未废弃,新老地名同时使用。嘉庆十年(1805年)来到新疆的祁韵士,所著《西陲要略》仍作如此介绍:“自伊犁惠远城东行一千余里至库尔喀喇乌苏城,又东经绥来、昌吉二县,行八百余里至乌鲁木齐城,即迪化州,俗呼为红庙子者也。”这里除了“迪化”“乌鲁木齐”这两个大名之外,还提到“红庙子”这个俗名。对的,乌鲁木齐城有一座红墙金顶的关帝庙,名声很大,过往官民商旅多来祭拜,人们常以“红庙子”呼之,进而成为乌鲁木齐的代称了。这个红庙子原在巩宁城内,后来城毁庙灭,再后来被人重建于附近的平顶山上。如今是新疆道教协会所在地,我曾前往访问。

  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迪化建城九年后,又在旁边建了一座姐妹城——巩宁城。两座城市隔乌鲁木齐河相望,互相策应,也互相监督,因为迪化城住的是汉族军民,巩宁城住的是满族军民。这种建制在清朝时是普遍的,比如巴里坤至今有满汉两城,喀什也是满汉两城(喀什市区是满城,疏勒县城是汉城)。巩宁是豪华版城池,面积比迪化大一倍。清代地理学家徐松在《西域水道记》里记载,城内军署官衙全都是碧瓦朱门,华表石狮。为满营官兵修建的六千五百多间营房,全是砖壁石阶,富丽堂皇。为随营家属和军用商店所修造的九千五百多间民用房屋,也都十分壮观。诸多庙宇更是雕梁画栋,轩昂豪华。东大街有“万寿宫”,北大街有“文昌宫”,西门外有“社稷坛”,南门外有“龙王庙”,不一而足。

  如此宏伟的城池,却在同治三年(1864年)毁于战火。官府遂于迪化东北角位置建新城(核心在今建国路、前进街一带),安置巩宁军民,是为“新满城”。随着岁月演进,彼此相邻的迪化城和新满城融为一体。光绪十二年(1886年),新疆建省两年后,官府将迪化城和新满城合二为一。清末《新疆图志》详细记载了此事:“光绪十二年,改筑省城,周十一里五分二厘。毁迪化旧城东、北两墙,新满城西、南两墙,展筑东南隅与西北隅,合二城为一。”这是一座较大的城池了,共设置城门七座:东曰承曦门、西曰庆丰门、南曰肇阜门、北曰憬惠门,另在东门之南开辟惠孚门,南门之左开辟丽阳门,西门之北开辟徕远门。这就是新迪化,或者叫大迪化。

  这个框架从清末到民国一直到新疆解放,基本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民国时期向南发展较大,形成当时的“南关”片区,居住的主要是维吾尔族居民和俄国侨民,也就是现在的人民路以南至二道桥大巴扎一带。新中国成立后,城区主要向更为宽敞的北面发展,形成石油管理局、铁路局、大专院校、民航机场、会展中心等片区。在今天高楼林立、长桥飞架的乌鲁木齐市区,已经很难找到当年迪化城的痕迹了,但是一些老地名还是保留了下来,最显眼的是“南门”“北门”“东门”“西门”,这四门之间,应该就是当年的老城区。“西门”北面还有“小西门”,是否就是当年的徕远门?还有附近的徕远宾馆,估计也与此有关。1954年2月,“迪化”停用,只用老地名“乌鲁木齐”。

  巩宁也是一个很好的名字,巩固安宁,历史上需要,现在仍然需要。可惜巩宁城不在了,很少有人知道其身在何方。留下来的是俗名“老满城”,乌鲁木齐如今还有老满城社区,旁边还有老满城路。新中国成立后,在老满城的废墟上建立了八一农学院,也就是现在的新疆农业大学。在农大家属院旁的建筑夹缝里,还幸存两段巩宁城的残垣,呈直角状,各有五六百米长、两三米高。这是我先行查阅资料得知,而后又颇费工夫找到的。实地查勘才发现,这段残垣也已岌岌可危,外面就是一片拆迁完毕的瓦砾场,马上就要建设楼盘。这可是乌鲁木齐的两条根脉之一啊,千万不能糟蹋了!我立即以文物保护公益诉讼名义联系乌鲁木齐市政府,得到积极回应,很快市长就到那里现场办公了,采取了一定保护措施。我建议他们在此处修建一座遗址公园,既可保留城市文脉,也可给附近居民提供一个愉悦身心的场所。

  乌鲁木齐能够成为新疆省会,应该感谢左宗棠。没有左大人力挺,不会收复新疆;没有左大人坚持,也不会新疆建省;没有左大人推荐,乌鲁木齐更不会成为省会。左公是一位富有远见卓识的战略家,收复新疆后没有洋洋得意地享受万人赞颂,而是考虑如何才能让新疆百年无事、长治久安。亲历的战事让他深刻认识到,没有强大的军力,无法守卫辽阔的新疆,无法对付贪婪的沙俄。可是国家凋敝,中央政府无力支撑庞大的军队开支,就连他进军新疆的经费还有五百万亏欠呢!办法只有一个:“就地取资,拓地节饷。”就是发展新疆经济,壮大地方实力,争取自给自足。可是原来的军府体制,重军轻政,无法统筹发展大计,只有建省才能解决这个矛盾。

  不是谁都有战略眼光的,建省之议反对者甚众,朝廷一时没有态度,将此交由“廷议”。就是交付朝廷重臣和地方大员讨论。这是封建时代的“民主集中制”,只有十分重要的国家大事才用此招。廷议意见也是莫衷一是,严重对立,朝廷迟迟下不了决心。左公急得都快跳起来了,他三番上书,痛陈利弊,洋洋万言,字字泣血,终于驳倒了反对意见。光绪八年(1882年)朝廷下诏,不仅批准他的建省之议,而且授权他具体筹划建省事宜,包括省会设置。左公欣慰之余,精心擘画,奏曰:“按新疆形势所在,北路则乌鲁木齐,南路则阿克苏,以其能控制全疆,地居天山南北之脊,居高临下,左右伸缩,足以有为也。谨拟乌鲁木齐为新疆总督治所,阿克苏为新疆巡抚治所,彼此声势联络,互相表里,足称其形势。将军率旗营,驻伊犁。塔尔巴哈台改设都统,并统旗绿各营……以固边防。”这次比较顺利,所拟意见基本被采纳。从此,乌鲁木齐迎来黄金发展时期。从晚清到民国,再到新中国,首府重镇的地位一直未变。

  今天的乌鲁木齐,号称亚心之都,亚洲的中心,中亚的都会。前者指地理位置,后者指国际影响,不为过分。它所经历的风云往事,它所负载的庄严使命,要求它不能平庸,不能僵滞。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不亦此乎!

  以上所述五座城市,只是鼎尝一脔,远非新疆全部。要想了解更多,且请读者身临其境做亲密接触可也。

  

     (作者马行西,文史学者,河北人,现居内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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