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泥河湾下了癸巳蛇年入冬第一场雪。雪,显得顽皮而乖张,只在阴沉天幕哑剧般露了个脸儿,又悄无声息隐而退之。让渴仰已久的期盼,有些失落。不过,可怜的雪粒虽刚盖住地皮儿,却依然灵动晶莹。剔透着,也醍醐着,珍稀如舍利子。让我顿生,拜谒大觉寺的念头。
对大觉寺的了解,源于池涌老师的《泥河湾漫笔》。据史书载,大觉寺又叫西大寺。始建于元,增制重修于明清,可惜,却毁于国共战乱。可见,每一次朝代更迭之争,不仅殃及百万民众,祸连诸如三千佳丽的阿房宫、富丽堂皇的未央宫、万园之园的圆明园等绝世建阙,就连宗法清静之地也难于幸免。
寺没了,庙塌了,信仰的精魂始终存活,善信的圣徒一直代代承袭。就如心动不如行动的我,随同行的池老师与郝老师,亲临了大觉寺。入焉,见善男信女香火,猛然想起今儿是农历十一月十五。择日不如撞日,竟是祭祀吉辰。我在心里问自己:机缘与佛缘,是人为使然,还是天意安排?与我,更愿意相信后者,因为后者是真的天意。
无论天意,还是敬意。我面向正殿,恭恭敬敬三叩首,施拜法礼,表达对佛祖的尊崇。
重建的大觉寺,不仅仅只一个寺庙,而是以大觉寺为中心的综合生态风景区。单就大觉寺而言,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楼。配有东、西山门、钟鼓楼、伽蓝殿、祖师殿、客堂、五观堂、念佛堂、方丈楼等等,每一个殿宇、每一段栏杆,每一级台阶,都带着对被毁前世的凭吊。无论规格、无论品味、无论法理,都秉承修旧如旧的原则,重现胜迹,再造风韵。巨丽之宏盛,雍容之大气,于边僻的古邑,也称得上颀秀。
我个人是尊重信仰之人,但我不赞成寺庙市场化运作。圣洁的地方若是沾染了铜臭之气,岂不是不伦不类?不过,弘扬宗法,修复古迹,相比较打砸遗迹,糟蹋古迹,终归还是文明了也进步了很多。不管到底有没有神明,信仰的长鞭,一直抽打着人类的历史。“国之大事惟祀与戎。”这应该算是古代哲人中知识分子最初的觉醒。人们需要认识自然,更需要认识自己。认识自然需要超越现实,需要站在高处与天际会晤。需要有独立的人格,更需要有独立的,超越世俗的信仰。也就是说,没有独立的君子人格,没有超越世俗的信仰,就没有超越世俗的民族英雄,更没有超越世俗的精神依托。尤其在当今以经济增长为中心的时代转型到以政治为中心的时代后,信仰问题,成为第一重要的社会问题。我自己认为,我们的民族再也经不起人整人的运动。而是着眼于中华传统文化这些老信仰的复兴,与其他新信仰的兴起而产生的碰撞,决绝,甚至是你死我活的新的社会变革。就我本人而言,我希望从儒、释、道、法、墨、阴阳等传统文化中扬弃发展,构建中华民族二十一世纪全新的文化精神。
如果信徒们只盯着现实利欲的香火钱,向权利与地位的庙堂卑躬屈膝,比如庙里也按照乌纱帽排座次,纯文化媒体也按照门阀决定亮相前后与排版次序,信仰何谈什么超脱与高洁?知识分子又何谈什么骨气与脊梁?!简直就是被政治强奸的妓女,可怜虫一样迎合强奸者的节奏,发出刺耳的呻吟与蹩脚的扭摆。
大觉寺的石塔,普通却庄重。八面石刻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弘法、护法、守法的僧侣。一律用审视的目光鉴别善恶,幻化五蕴,荡然净尽。
好歹,在大半华夏雾霾重重的时节,泥河湾的天空始终是清朗的。这片神奇的东方人类发源地,昭示着一种信息:只要祖宗的定性澄得澈,只要祖宗的根基扎得稳,任凭风动旗动、或船动帆动、或人动心动,就都是三界之内的尘欲了。那些俗世中俗人的俗事,又何必挂在心上,自寻烦恼?
双手合十,默念:揭谛揭谛,波罗揭谛。去吧去吧,到彼岸去吧。波罗僧揭谛,菩提娑婆诃 。彼岸是涅盘,彼岸是归宿,彼岸是永恒。
(2013.12.17农历十一月十五,小雪于大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