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 登录
首页 >  散文作品 > 跳龙门
跳龙门
作者:闫炳华

迷茫  

七六年冬天,天气异常寒冷,北风呼啸,寒风刺骨、风吹到人的脸上像刀刮一样的痛。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光秃秃的小树苗可怜巴巴的立在村边,曾经生机勃勃的小草也变得枯黄了。北风吹来,小树苗在寒风中挣扎着,小草扑倒在地上,好像是被冻的瑟瑟发抖。村南槐河里的水早早的结了冰,无声无息缓缓的流淌着。只有村北卧龙岗上的青松,还在寒冷的冬天里迎风而立、浓郁苍翠。

 临近腊月,我高中毕业了。这年我只有十五岁,身高一米五,体重不足八十斤。我的父母都是农民,在农村种了一辈子的地。他们总是背着我偷偷的抹眼泪,炳华这孩子长得这么小,如果下地劳动,恐怕连十个工分都挣不了,以后可怎么养活自己啊。当时,都是一个村子一个大集体,在生产队劳动,大家统一出工,统一收工,男劳力干一天挣十个工分,女劳力干一天挣八个工分。我家姊妹八个,四个姐姐已经出嫁,三个哥哥看着我也是唉声叹气,都对我的前途、命运感到担忧。当时,我的心情也跌落到了谷底。

在农村,高中毕业就意味着要下地劳动了,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和土坷垃打交道,辛辛苦苦干一天,到年底生产队分红,十个工分才能挣三毛多钱,刨去口粮钱,一个男劳力一年也挣不了四五十块钱。养家糊口,谈何容易啊。当时我真不知该向何处去,周围的人也出不了啥主意,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迷茫、痛苦、失望、无助伴随着我迎来了春节。像我这个年岁,正是天天盼过年的时候,平时一年吃不上一顿肉,过年可以吃上肉,一年吃不了几次白面馒头,过年可以天天吃。可我不知道那个年是怎么过来的,吃肉肉不香,手里拿着白面馒头也咽不下去。当时农村的环境非常艰苦,好多家都是一年到头吃不饱穿不暖。像我家男孩子多,大人更是一分钱一分钱的攒着,准备给孩子盖房子娶媳妇用,真是一分钱也舍不得乱花。只有到了过年才舍得买上几斤肉,在大年初一包顿饺子吃。再加上当时文革还没结束,极左思潮非常严重,整个村子都被禁锢着。社员群众没有自由,村干部不同意就不能出村,如果有哪个社员说一句怪话,就会被村干部抓起来批斗游街,开地头批判会进行批判。家里成分高的社员更是靠边站,在生产队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村里一开大会,就把他们拉到会场批斗一通。家里的大人小孩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男孩子长大了都找不到对象。我不住的问自己,难道自己就在这样的农村呆一辈子吗?天天吃不饱穿不暖,还没有自由,不敢乱说话更不敢乱走动。稍微有点血性的青年,就会向这样的环境抗争,我在心里呐喊着,我一定要离开这样的农村,走出大山。

转机

七七年的春天来得挺早的,万物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光秃秃的小树长出了嫩芽,枯黄的小草也泛出了绿色,槐河里平静的河水也从冬天的肃静中苏醒过来,唱着欢快的歌声。

这年刚过了正月十五,突然听到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赞皇中学(当时叫五七大学)要在全县应届高中生中招收两个班。一个是数学班,一个是通讯班,主要是为农村培养民办教师,当时的校长是我们村的一位叫杨静敏的老先生。县里就给了我们村两个报名指标,当时我和我的同学国文听到这个消息真是高兴的都蹦起来了,因为我们两个是班里学习最好的学生,每年都被评为学校三好学生,我还当过班干部。我们两家出身都是贫下中农,成分也没问题,这两个指标按学习成绩排肯定是我俩的。我们俩高高兴兴的去找村干部打问情况,可结果就像是在寒冬被泼了一盆凉水一样,唰的一下从头到脚浇的透心凉。村干部说,已经开了村委会,两个指标已经分给了别人,我俩就和村干部理论了一番,也没起作用。就气呼呼的跑到学校,找我们的校长班主任蔺合俊。我们俩噙着泪水把情况跟老师诉说了一遍,想让他帮我们说句公道话,老师思考了很长时间才说,你们俩在学校都是好学生,按学习成绩来说指标应该是分给你俩,但是村干部已经定了,我也没办法。你们俩不要和村干部闹顶了,将来还要回村劳动,村干部整天管着你们,如果给你们小鞋穿就不好办了。我们俩含着泪水,低着头走出学校一口气跑到了槐河边,一边奔跑一边呐喊,老天爷,救救我们吧,老天爷给我们一个出路吧。喊累了,我俩就看着河水发呆。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我俩在河边呆着还是不想回家,一会儿听到了父母的呼唤声,我们俩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饭也没吃,倒头就睡了。后来听说,当天晚上我二哥和国文的父亲,也去找干部说好话看看还没有希望,最后也没有结果。我大哥是一个民办教员,听到这个事后也特别着急,第二天就跑到公社找到学区的校长韩春耕,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韩校长说,你来的正好,有一个村里有一张报名表不要了,我也知道你弟弟学习不错,你赶紧拿回去让你弟弟报名考试吧。我大哥急急忙忙就把报名表拿了回来,我们全家都高兴坏了,一下子好像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生机,看到了未来。

国文听说我有了报名表,过来看望我,我俩相互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记得他是含着泪水、哽咽着离开我家的。虽然我有报名表了,可以参加考试了,但是因为国文没有,所以我真的高兴不起来,心里就像针扎的一样痛。我很无奈但是没办法,先自己好好学习吧,争取能考上赞中。在当时,家里虽然安了电灯,但是晚上的电总是时有时无的。我白天在家里院子里复习,晚上就在屋里点上煤油灯学习到深夜。

终于等到考试了,那天我早早的起床吃了饭,我三哥骑自行车带着我,赶到赞中参加考试。记得当时只考语文和数学,一上午就考完了。不到一周,结果出来了,我考上了赞中数学班,邻家的大人孩子听到这个消息后都跑到我家来祝贺,就好像是天大的喜事一样。后来,国文和他爸找到杨校长,经过努力也争取到了一个指标,考上了赞中通讯班。那天我俩跑到槐河边,看着奔腾的河水一边跑一边喊,感谢老天爷,感谢韩校长,感谢杨校长,我俩一定珍惜这次机会好好学习,成为栋梁之才,报效祖国,报效家乡报效父老乡亲。

求学

没出正月,赞中就开学了。我们村我和素洁分到了数学班,国文分到了通讯班。当时学校规定,离家近的学生不让住校,我们村离学校只有五里地,属于近的,只能天天跑校。我母亲每天早晨鸡叫三遍,大约是现在的早晨五点多钟,就摸黑起来给我做饭。我每次听到母亲拉风箱有节奏的嗒嗒声就赶紧起床收拾,准备吃饭。我母亲用白布给我做了一个装干粮的袋子,吃完早饭,往里装上两个玉米面饼子,有时装上两个白面馒头,就背上书包和国文一起步行五里地赶到学校去上课。快到中午的时候,课间赶紧把干粮放到学校食堂的蒸笼里蒸热。中午下课了,住校的学生赶紧跑到食堂排队打饭,跑校的学生就到食堂拿上蒸好的馒头,家里条件好的同学会掏一毛钱在食堂打上一份热菜吃,我家条件一般,只好打上一缸子热水,跑到教室就趁热吃了继续学习。上学路上,夏天经常会遇到下雨天气,家里穷没有伞,连一块塑料布也没有,我就披上一块家里用来包衣服的布急忙往学校跑。到了学校浑身湿的像落汤鸡一样,我就去卫生间把衣服脱下来拧拧水,赶紧穿上上课,不知不觉的衣服就被自己的体温慢慢暖干了。

在跑校的大半年的时间里,我母亲每天都是鸡叫三遍起床,从来没有耽误过一顿饭,我也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风吹日晒,每天都步行五里地去学校,没有误过一次课。我们班的老师,都是全县选拔出来的最好的老师。当时文革还没结束,有几个老师还是右派,高明瑞班主任教数学,黄德老师教物理,罗征效老师教化学,俞双如老师教语文。文革后期,他们刚刚被解放出来,浑身充满着教学热情,教室里又坐着一群渴望离开农村,刻苦学习的农家子弟,老师在拼命的教,学生在拼命的学,教室里始终充满着一种积极向上的学习氛围。白天在学校上完课,晚上到家继续点着煤油灯做作业。早上起来,两个鼻孔都被烟熏黑了。

那是夏天的一个夜晚,地里的玉米都长到一人高了。大概是晚上十二点多钟,我刚做完作业躺到床上睡觉,突然被一阵叫门声惊醒,仔细一听,原来是我们邻村的高中同学姜志科在喊我,我赶紧穿好衣服给他开门。只见他和一个小伙伴站在门口,我赶紧问他咋了?他说有一道数学题不会做,怎么也睡不着,晚上天黑害怕,就找了一个作伴的穿过一人多高的玉米地,走了一两公里来找我商量,看看我会不会做。那是一道几何题,很难,我们做了很久终于做了出来。夜已经很深了,志科和他的伙伴高兴的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我家。在当时,大家都有一股子学习劲头,谁也不想把学习落下。恢复高考第一年,志科考上了河北师大数学系,后去了加拿大留学。

遇险

七七年的夏天,雨水格外的多。我们村和县城中间隔着一条槐河,河上修了一条漫水桥。旱季雨水少,漫水桥就露出水面,人们可以从桥上步行或推车去县城办事、赶集。雨水多的季节漫水桥就会被水淹没,人们要去县城就只好勉起裤腿儿淌着水过河。常年发水,桥下游冲出了一个好几亩大的水坑,深大约有四五米,经常会有人划着小船在桥下打鱼。有一次,我看到人们打的鱼有一米多长几十斤重。我和国文天天早起作伴儿上学,一到河边儿就脱下布鞋把裤腿挽到大腿根上,一手举着鞋,一手举着书包,趟着水过河去学校上课。有天晚上,雨下的很大,河里发了大水,早起我俩走到河边一看,河面足有一公里宽,黄水滔滔水流湍急,看着让人有点害怕。河边围了一大群要去城里办事的人,都不敢下河。我俩在河边犹豫了一下,就脱掉了鞋子卷起了裤子,一手举着鞋子,一手举着书包,沿着漫水桥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好多好心的大人怕我俩出危险,都在冲我俩喊说小心点儿,小心点儿。当时我走在前边,国文走在我后面,到了河中间,水流变得更加湍急,把我俩的衣服都打湿了,心里紧张不安,吓得不敢说话。只好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挪。突然我听到身后国文的呼喊说,头晕头晕,不行,水开始转了!我回头一看,他的整个身体已经都坐在水里了,吓得脸色苍白。我赶紧把他扶起来,对他说,我曾经听我父亲讲过,这可能是晕河了。你不要紧张,赶紧闭上眼睛休息一下。过了一会他说好多了,我就让他头往前看,然后扶着他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终于,到了河对岸,我俩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想想当时真的后怕极了,如果我俩被冲到桥下四五米深的水坑里,靠自己根本不可能爬上来,肯定必死无疑。我俩心里暗暗庆幸,今天侥幸过了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们两个到了学校,把遇险的事情告诉了老师,申请看能不能住校。老师听后也怕我们出事就答应我们住校了。学校的宿舍是一个大教室改成的,在大教室南北两边儿垒了两排大土炕,中间只隔着大概半米多,我们班五十多个男生就住在两个大土炕上。我第一次住集体宿舍,真有点儿兴奋,还有点不自然。晚上睡觉的时侯,一个人挨着一个人,挤得喘不过气来。尽管不习惯,但想到不用天天跑五里地上学了,也不怕发洪水、刮风下雨了,能有更多时间集中学习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每天晚上上完自习课,我躺在炕上难以入睡,同学们的呼噜声一声接着一声,有的梦话也喊得很响,都把周围的同学喊醒了,我睡不着就只好在床上回忆着一天的学习,想着哪个是重点要背过,哪个是难点还没理解需要明天请教老师,回忆完才慢慢的进入梦乡。在学校住了两个月,形成习惯了,天天晚上回忆着老师的课程,回忆着晚上的作业。由于长期睡眠不足,学习紧张,再加上心里压力大,有一天晚上我失眠了,后来就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觉,白天昏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来,课都听不下去了。我就到学校的医务室看病,医生说我是神经衰弱。没办法只好告假休学了。

回到家,父母带我去找了一个老中医看病,吃些中药,慢慢调理着。我是村里的孩子王,有十几个同伴天天围着我转,我们白天就到槐河里抓鱼捞虾,晚上一群小伙伴就在一起讲故事,日子表面过得悠闲自在,但内心确是十分焦虑,渴望早一天回到学校。有个周日,高老师让班干部秦培书带了几个同学来看望我,我托他们给高老师带了一封信,说了一下我身体情况,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信的最后一句是“学习被落下,心急如火烧”。

不知不觉秋天到了,我的病也好了起来。有一天,我们村里的杨校长在街里看到我,告诉我说马上要恢复高考了,你学习不错,赶快回到学校上课吧。我一听二话不说,打起精神背起行李就回到了学校,开始了重新学习。

高考

这次回到学校,大家的学习目的很明确,就是参加高考。那年中专和大专是分开考的。我们分了两个班,一个是中专班,一个是大专班。我被分配到了大专班,班主任还是高老师。高老师怕我身体吃不消,就对我说,你晚上可以早点儿睡觉,别人必须学习到11点。有天晚上突然停电了,大家都只好回宿舍睡觉。但是刚躺下又来电了,学习了一天大家都很疲惫了,谁都不愿意再回教室上课了。高老师发现没人来上课就跑到宿舍,把大家都叫了起来,到教室继续学习。高老师对我说,你就别去了,好好休息吧,我说,老师我身体好了,没事儿了,我又跑到教室跟同学们一起学习到了深夜。经过上次生病后,我父母很担心我的身体,怕学校生活差,吃得不好,又把身体累坏了。每到过集,我母亲就烙十几张白面大饼,用布包好,让我父亲步行五里地,给我送到学校来。当时天气冷了,大饼也放不坏,我就在墙上钉了一个钉子,把布包挂在墙上,每到吃饭的时候,就先回到宿舍拿上一张大饼,掰碎放在大碗里,再掏一毛钱买上一份热菜,加上一缸热水热菜泡饼,真是好吃极了。当时大家都吃的玉米面饼子,他们很羡慕我,都很眼馋。有一次下课了,我去宿舍拿大饼,一看包空了,我挺纳闷儿的,明明包里还有一张大饼呢,咋就飞了呢?我只好拿着饭票打了两个玉米面饼子和一份热菜吃了起来。一会儿有个同学跑过来小声告诉我,是一个同学在上课的时候,偷偷跑到宿舍把我的大饼吃了。后来这个同学见到我很不好意思。有一天他跟我说,是他吃了我的大饼,因为他从小长在山沟里,没有吃过几次烙饼,看我吃烙饼很眼馋,实在没忍住,就把我的大饼吃了。我很能理解他,也没有怪他。我跟他说没有事儿,下次我母亲给我烙饼了还让你吃。

休学回到学校,我感觉脑子有点儿发呆、发木,明显没有以前好使了。过去看一遍都能记住的课本,现在看三遍都记不住,上课急得直想哭。有天晚上我压力很大,实在没办法了,我就把最要好的两个同学国文和爱文叫出去,大哭了一场。他们安慰了我半天,我的心情也慢慢得到了缓解和释放,心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如何才能把学习搞上去?把落下的课程补上呢,我想了半天,终于制定了一个学习计划,就是除了每天按时完成作业以外,我周一二学习数学,二三学习语文,四五学习理化,六日学习政治,当时就考这几门课。我一直坚持,雷打不动按计划学习。上晚自习的时候,我看到有的同学本来在学习数学,一看语文老师来了立马放下数学学习语文,一看政治老师来了,又立马放下语文去学政治,这样精力不集中,效果很不好。我不这样,不管哪个老师来,我就按自己的计划学习,坚持了一个多月,学习效果很好,成绩也上来了。

休学回来后的四个月,大家都在紧张的学习,紧张的生活。这四个月我没有洗过一次澡,没理过一次发,都是在没日没夜的学习。我们宿舍南边大炕上有一个同学,周日回家换了一身衣服,第二天他母亲就找到学校宿舍来,说他衣服上发现了虱子,他母亲就把他和周边同学的被子翻看了一遍,发现一个同学被子下面压着一件衣服,衣服上边长满买了虱子和虮子,我们其他同学都认真把被子和衣服翻了好几遍,好在都没有发现虱子。后来老师买了一袋六六粉杀虫剂,撒到炕上进行了消杀。通过这件事,同学们才开始讲起了卫生。

终于等到七七年的高考了,考试前一天晚上,大家都很兴奋也很紧张的睡不着觉,老师让大家不要紧张,早点休息,争取明天考个好成绩。七七年是文革结束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年。老三届的学生都参加高考,据说当时赞皇报名的有上千人,竞争十分的激烈。那年是中专先考试,考试结束后,高老师拿着数学卷子让大家做,我一看有两道几何大题不会做,全班三十几个人也没有几个能做出来的。我心想,这下完了,中专的数学考试都这么难,那大专肯定更难啊。

高考的第一天,那天先考的是数学。监考老师发卷子,我的心怦怦的跳,紧张的好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我拿到试卷一看,大部分都会做,心里一下子放松了,到最后只有一道题没答上来。考试结束分数下来后,我的数学考了79分,是全班第二名,语文考试也发挥的比较理想,其中作文是园丁之歌─记一位老师,我写的是我的班主任高老师,一下子写了八开纸两大张,我的理化基础不行,考砸了。政治考得也还不错。

高考结束后,老师帮每一位同学报了志愿,那时大学的很少,一个人允许报三个学校,我报的志愿是河北师大,河北师院,老师又帮我加上了一个河北林专。报完志愿后,大家怀着复杂的心情毕业了。当时四个月的紧张学习,衣服没换过,头发没理过有一拃长,疲惫不堪。我肩上扛着行李,一手提着书包和脸盆儿,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家走。走到半路上,正好碰到了一位邻居,骑着自行车往家走,他看到我,就主动把我的行李放到了他的自行车上,帮我带回了家。到了家,母亲看到我的样子,心疼地都哭了起来,我三哥赶紧给我理了发,洗了头,家人都围着我,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考得一般估计没戏了。考完试马上过年了,我在天天在等着考试结果,这个年是在焦虑、期待、幻想中度过的。我邻村同学姜志科的父亲是老师,他天天步行五六里地去赞皇中学看考试成绩,结果连续去了七八天都落空了。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吃力的爬上我家的围墙,又从围墙爬到我家的大门房上,突然看到红彤彤的太阳从东方升了起来,阳光照到了我身上,照到了我家的院子里。早晨起来,我赶紧跑到我大哥家,翻出了一个手抄本的周公解梦看看是啥意思,一看是“日月照身得重位、日出有光有好事。”我大哥说,说不定这次能考上。到了下午姜志科的父亲从赞中回来经过我们家门口,还没进门就大声喊着,炳华,炳华,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科子、国文都被初选上了!当时我和国文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但又怕消息不确切,我俩一路小跑,到学校一看,好多人都在围着一个大红榜看,我俩赶紧挤到前边,飞速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终于看到大红榜上有我的名字,心里的一大块儿石头才算落了地。国文七八年考上了河北大学历史系,素洁考上了河北师院数学系。

初选上的学生都要到县医院去体检,体检那天医院里挺热闹的。有老三届三十多岁的学生,有十五六岁刚刚毕业的学生。体检的时候,我和另外两名学生只有一米五几,体重不足八十斤,有一个老三届的学生对我们说,你们三个体检不到一百斤是不够条件的,赶紧找医生去给你们改了吧,当时我仨听后非常着急,赶紧跑到医生办公室跟医生说好话,请求医生帮我们改体重,医生听后哈哈大笑起来,他说根本没有这回事儿,安心等大学通知吧。招生还没开始,赞中又招了四个高中班,在原来数学班的基础上。成立了三班。我又开始了紧张的学习生活,班主任还是高老师。

有一天,正在上物理课,我三哥满头大汗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学校。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告诉我,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我一看是河北林业专科学校,可我的志愿是河北师大数学系,将来当一名受人爱戴的人民教师,看来希望落空了。我急忙找到高老师,说不知道河北林专咋样,不愿意去,高老师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咱们农村的孩子考上大学很不容易,我国林业基础落后,在中国学习林业也很有发展前途。我的父母,三个哥哥也坚持让我上,他们说,万一你明年考不上咋办啊?我一想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家里世代都是农民,在我这一代,家里出了一个大学生,已经是光宗耀祖了,我就高高兴兴地决定去上河北林专学习林业。

这次高考,我们班一共有七个人考上了大学。陈月增、冯素芹和我都考上了河北林专,王彦英考得最好,考上了河北师大,后任河北师大数学学院院长。后来,我从赞皇县志上看到,七七年一共上千人参加高考,赞皇只有三十三人考上了大学,我是其中之一,也就算是比较荣幸的了。

大学快开学的时候,我们村十几个小伙伴一起到县城照了一张相片作为纪念。又跑到了槐河里抓了一筐鱼,炖了一铁锅,大家伙又凑钱买了一瓶石家庄大曲酒,在一起热闹了一番。他们高兴地说,你给我们带了好头,树立了榜样,是咱们村恢复高考第一年,考上的第一个大学生,可算是跳出了龙门。后来,我们小伙伴里有三个考上了大学,有一个去参军当兵,还有一个顶替他父亲上了班,经过自己的奋斗当上了企业家。

七八年三月初,我离开了养育我十七年的家乡。西龙门村,开始了新的大学生活。

我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父母和家人,献给我敬爱的老师、同学和年少的伙伴们;献给我的朋友们,特别是献给那些正在奋斗的年轻朋友们。不管你现在是顺境还是逆境,遇到事情,特别是重大事情时,一定要坚持,坚持再坚持,只有坚持才有希望;不管在你今后的生活还是工作中,遇到有什么样的迷茫和困惑,只有坚持再坚持,坚持才会有转机;不管在你今后人生的旅途中,遇有什么样的艰难险阻,只有坚持再坚持,只有坚持才意味着胜利,坚持就是胜利。

作者:闫炳华,赞皇县西龙门村人,长期在石家庄市委组织部工作,历任无极县、晋州市常委组织部长、常务副市长,现任石家庄市交通运输局副书记、副局长,一级调研员。


                                                                                   



[上一篇] 我的运动生活

[上一篇] 一场尴尬的婚礼主持

评论

采风网  主办方:河北省采风学会  Copyright © 2015-2024   版权所有   冀ICP备15015400号-1 冀ICP备15015400号-2

绑定会员信息

邮箱:
密码:
邮箱:
密码:
Another Mod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