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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鸡翎王奎
作者:老平.张润平


锦鸡翎,抗大刀。来的兵马随俺挑,挑谁?挑王奎。王奎没在家,挑恁哥们仨。......

小时候儿童玩游戏的歌词中出现的这个王奎,就是民间传说的主人公。外号称作“锦鸡翎”。关于他的故事让俺慢慢道来。

这一天成安县城,来了一个流离失所的尼姑,穿着一领半新半旧的袈裟,背上背着一个包袱,奇怪的是胸前还抱着一个吃奶的娃娃,走街串巷,称着佛号,乞些吃食。有好事的女人打听出,这尼姑被奸侮,犯了戒律,被庙里赶了出来。这尼姑忍受着冷言冷语,一心一意抚养着孩子,给孩子起名叫王奎,拖着不到三个月的孩子来到此处。靠乞讨生活。暂时栖身在天齐庙一个柴房内。也许是天生的营养不良,小王奎长的又黄又瘦,但特别机灵,他从十来岁上,就能飞檐走壁,神捷异常。为人极孝,颇有义气。就是手脚不太干净,乞讨不来就偷,街坊邻居都知道他这个毛病。

这一天小王奎夜里从大户人家偷来一点吃食,准备离开,就听见院子里人们大呼小叫,定睛一看,看见几个壮汉在围捕一个黄鼠狼,那小东西东躲西藏,疲于奔命。突破众人向王奎而来,看王奎站在墙角,小眼睛乞盼地看着王奎。王奎灵机一动解开上衣,黄鼠狼像箭一般冲进了他的怀中。小王奎带着黄鼠狼翻墙而去。到了天齐庙栖身处,黄鼠狼下了地,立起身像人一样,昂起头两个前掌交叉,嘴巴里“吱..吱”。王奎看着有趣,仔细观察,发现黄鼠狼左后腿上湿乎乎,伸手一摸,一个伤口深入骨肉。他赶快取了刀伤药,和了一些香炉灰,把伤口清理,敷上药包扎好,又拿出刚刚偷来的食物,让黄鼠狼吃,睡觉时把黄鼠狼搂在怀内酣然入睡。第二天早上起来,对母亲说起,他母亲本是出家之人,心怀善念,连声“罪过,罪过...阿弥陀佛。”她劝小王奎好生照顾黄鼠狼,等养好伤就放生。同时说道:“儿啊,我知道你做的苟且下流之事,只为养我们母子俩,只可怜咱们娘儿俩房无一间遮风挡雨,地无一垄养家糊口,你若是偷时要想想,把别人辛苦挣来钱财,全入到自己腰包,岂不是让人家父母妻儿不得聊生?千万不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万一失手被当差拿了去,叫你娘如何安生?”小王奎急忙辫解道:“我从来不一鼓而擒,只取一些零头细脑,也从来不取穷人家。我走的都是富户财主。”母亲叹了一口气,不在说什么。双眼一合。盘腿打坐,嘴里诵经喃喃不至。小王奎抱着黄鼠狼来到大院,一人一兽玩的不亦乐乎。

几天以后黄鼠狼不辞而别。小王奎遍寻不见,心里空落落的。这几天没有出门,家里柴米两缺,走到大街上,看有什么事情可做,从东到西也没有看到有油水可捞。正闷闷不乐地走着,遇见一个白花花胡子的老道士,一把扭住他的手,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明欺成安县城没有拿你的人物,公然大白天出来闲走,偷看人家门户,今天

遇上我算你倒霉,来....我与你同到衙门里说说。”小王奎大惊。那老道拉他到一个僻静处,笑道:“不要惊慌,我跟你开玩笑也。”老道把小王奎上下左右打量一番,连连叹气:“苦也,苦也。看你相貌堂堂,为人忠心侠义,只是吃亏在这双老鼠眼睛上,满脸都是鹰纹黄气,罢了,我就给你一条生路。”说完从袖子里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根金灿灿的羽毛,长不过一尺,说:“这根羽毛乃是千年修道锦鸡所遗,你以后常带在身边,可以保佑你顺风顺水,但是切记千万不可与狗朋友交厚。”小王奎接过来金灿灿的羽毛,喜不自禁,爱不释手,连一声道谢都来不及说,问道:“真给我吗?不要反悔啊。”老道笑眯眯地说:“我也是为你救我孙子一命,来报答你的,以后请好自为之。”小王奎疑惑地问:“你孙子?那个是你孙子?”老道笑而不语,转过身去伏下腰,身子一扭变化成了一个大的出奇的黄鼠狼。回过头说道:“后会有期。”一溜烟地跑了个无影无踪。王奎回到家对母亲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母亲惊奇过后,仔细想了想,双手合十对儿子说:“儿啊,你遇见的可不是什么白胡子老头,他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黄大仙。”小王奎忽闪着老鼠眼一脸的得意....

小王奎拿着锦鸡羽毛插在脑袋的发籫上,谁知道再也拿不下来,任他千计百出,也没办法取下来。干脆和发辩缠绕在一起。说来奇怪,自从羽毛一上头,浑身上下身轻如燕,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一双老鼠眼,夜能视物如同白昼,更奇的是两条腿能日行千里,武艺手段无师自通。他母亲也算是断文识字之人,给他讲过就能牢记在心,更是记住一个字便能联想到一个词组,天赋异常。把他母亲念的经书背了个滚瓜烂熟。闲话说过,小王奎已经长成大人,这一年他三十岁,老母亲已年近六旬。这天在大街上打听到县里有一个姓杨的捕快,家里富裕,到了晚上,恐怕母亲知道烦恼,在她面前提也不提,带了一把尖刀,到了地方弄了个手段,竟到杨捕快家里床下潜伏着,专等着夜深人静时候动手。不一会,听见有点动静,他把老鼠眼悄悄的一张,房间内并不见一个男人,只有一个标致妇人与一个年老婆子,那妇人吃过晚饭,洗了手脚,就到了一更天,那妇人打发那婆子先睡,自己只是呆呆地坐着,若有所待,心神不宁。外边已打了二鼓,已是二更天气,那妇人还不睡觉,王奎等的好不心焦。没过多久,就听见窗檁上有轻轻的弹指声,响了两下。那妇人咳嗽一声,忙过去把门打开,就见一个男子进来。王奎心里想到:“想必这个人就是杨捕快了,一会等他们睡熟,再下手不迟。”随将眼暗暗观看,只见那男子与妇人也不说话,两个慌慌张张,一顿搂搂抱抱,就在床沿上动弹起来,匆匆了事。就听那妇人说道:“昨天跟你商量好的事情,我已经准备停当了,今天再也不能拖了。”那男人回答说:“我已经约好了车马,只等你丈夫回来,把他了断了,就可以高枕无忧,和你一帆风顺,永远的快活。”正在说时,听到门外又有人敲门,这男人就躲在衣柜后边暗处,这妇人才去开门,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喝的烂醉如泥,一脚一踉跄进来,就往床上一倒,妇人急忙替他脱衣解带,服侍他睡好,一会功夫鼾声如雷,顷刻间已经睡熟。那妇人忙将手招那先来的男人,王奎心里早已明白了个十之八九。没有一杯茶的功夫,只听得床上吼吼声响,连床也跟着晃荡起来,王奎伸出头一看,只见那妇人骑在睡觉的喝醉酒的大汉身体上,跟那个男人把一条绳索套在醉汉的脖子上使劲绞缠,眼看那醉酒汉子命在旦夕。王奎大怒,拔出来腰间尖刀,猛不丁地上去照那男人后心扎了下去,透体而出,那男人来不及哼哼一声,就见了阎王爷。那妇人正要喊叫,也被一刀抹了脖子,做了个红西施,一块做了一对鬼夫妻。

王奎将那醉汉救醒过来,转身就要走。那醉汉因为刚才那一绞,倒把他酒也绞醒了,一把拉住王奎,跪下说道:“我被这奸夫淫妇谋害,蒙老兄活命大恩,请老兄留步,敢问恩人尊姓大名?家住何处?为何来到我家?特来相救。到天明与我一同到衙门禀报,表明大德,以报侠义。你怎么说走就要走?”王奎脑袋瓜一转,明白这个醉汉就是杨捕快,绝不能对他说出自己姓名。“实不相瞒,我叫锦鸡翎,做些见不到光的生意,天黑后潜来你家,藏入你的房间,从头到尾看的清清楚楚,所以才拔刀相助。”遂将晚上奸夫淫妇如何算计,如何下

手,我如何相救,一一说明。然后说道:“想必你就是杨捕快,杨大爷了。”那醉汉忙说:“不敢,正是兄弟。”王奎说:“我做这个生意,也不方便见官,请杨捕快理解,承你厚情,还求你遮掩我的贱名。希望以后能与杨捕快做个长久朋友,把你的法眼略闭一下,就够照顾我了,这件事不足挂齿。”说罢就要走,杨捕快再三挽留:“老兄是义士,虽然有一些不好的形迹,到官也没有大事,何必推辞?到衙门包你有重赏。”王奎坚辞不去,杨捕快取出几两银子送给他,说:“老兄既然不肯去,我也不在强留,此有几两银子聊表寸心,容明天事情完结后慢慢登门道谢。”王奎却之不得,只得收了,然后告别离去。这杨捕快既刻招来地方,自首见官禀报,说是捉奸致死。

再说王奎回家,对母亲说知,母亲埋怨道:“你虽然救了一个人,倒杀了两个人,也是伤阴德的,以后出去不要行凶,将那刀子给我,不许你带出去。”王奎是个孝顺人,听母亲命把刀子递给母亲说:“我听娘的,但是刀子上有我的名字,记号在上,千万不要借出去。”母亲点头收好。

这一天,王奎闲游到东门口,看见一群人,内中一个年少标致女子,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搂着痛哭,有人上前去问,那老者哭着说:“老汉我姓白,只生了这一个闺女,因为欠了阎乡绅二十两银子,还不起,他报了官,当堂判决归还,老汉求告无门,只能将闺女抵他家做工一年。谁知道一进他家门,他老婆见我闺女长的有点容貌,不肯留下,想了个法子,要把我闺女转买他人做小老婆,还他银子。说只允许三天时间,老汉借不来钱,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闺女想不开,自己出来投了井,幸亏被人看见,救了上来,如果明天还借不来银子,还给阎老爷,我闺女又不肯给人家做小,那还怎么活,闺女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连我这老性命也要陪她见阎王了。”说完又哭。王奎看着不由得动容,走上前说道:“你不要烦恼,也不要再去求亲告友了,二十两银子,明天我给你,告诉我你家住哪里?明天一早我给你送过去。”老汉抬头看着王奎,眼泪哗哗地流。告诉了他的住处,在众人劝说下扶着闺女一步三回头离开....

王奎答应白老汉二十两银子,可自己家里仅仅才几两,想等晚上做一票,想来想去想到了沙河村的吴举人,他们父子两人都是举人,家里富裕,今年又是大比年,他父子两人一起赶考,家中只有婆媳两人做主,偏偏她们两个婆媳素不和睦。王奎偷进他家,正赶上两个大闹,王奎伏在他家卧室房梁上,瞧着那媳妇只是哭哭啼啼,尽着那老婆婆骂来骂去,吵嚷的翻天动地,闹到半夜才止。众人才渐渐睡去,只有那媳妇独自一个还坐在那里啼哭。王奎好不心烦,恨不得跳下来叫她去睡,正在心焦,忽然看见对面梁上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子,脸白如纸,披头散发,舌头伸出来有一尺多长,手里拿着许多似是绳子又非绳子的圆圈圈玩弄,照着那哭泣的女人头上,一会儿伸出,一会提起,一条绳子从梁上垂在地上,收收放放,王奎看的眼花缭乱,她倒是玩的兴趣,那媳妇哭的越痛苦,那红衣女子圈圈玩的越好看,一会又跳下地来,朝着那媳妇磕头礼拜,好像有什么要求似的,一会又对着媳妇哭,一会又向媳妇脸上吹气,百般手段层出不穷。那媳妇越哭越激动,王奎目不转睛瞧着,忽然想悟到:“哦,这穿红衣服的必是个吊死鬼,想必是前来迷糊人找替身,我看看她怎么迷人。”王奎不动声色继续看着。

又见那个女子拿着一个大圈圈,朝着媳妇点点头,叫她钻进去。那媳妇止住了哭,呆眉呆眼地半天不做声,突然取下来一条缠脚布拿在手里,那红衣女子急忙走上前,用手指指向横梁,媳妇果然走来,准备要系绳,王奎大吃一惊,情急之下,嘴里忽吐老鼠的叫声,那媳妇吓了一跳,好像有点悔意,重新又坐下来继续哭泣,那红衣女子不甘心,拉着媳妇对着她呵气连连,媳妇连打了几个寒噤,手里拿着缠脚布又来到梁下,那女子忙接过来替她系牢,又把一个圈套上,自己把头钻进去,又钻出来。如此几次师范,才来推那媳妇钻进去。

那媳妇昏昏沉沉钻进去,王奎大吼一声从梁上跳了下来,一把抱住了那媳妇,那红衣女子突然口吐人言,大哭大骂,凶神恶煞做起法来,只见王奎脑后金灿灿一根羽毛忽然立了起来。吓得红衣女子破门而去,迎面碰见外边进来的两个丫鬟,吓得大叫:“有鬼啊....”合家人惊的跑来,个个都见了红衣女鬼走出去,吓得胆战心惊,一齐跑到房中,又看见一个人抱着小娘子,又是一惊。王奎放下那媳妇说道:“大家不要惊慌,我是救你们小娘子的。”那媳妇也早也清醒过来,她婆婆也吓得屁滚尿流,跑进房,婆媳两人感激王奎。问他姓名,为何来到这里?王奎也不隐瞒,只是没有说出真姓名,称作自己锦鸡翎。又把那鬼形状细说一番,众人听了汗毛眼里都觉得寒。那媳妇上前说:“我只是恨自己命苦,生点气说,还不如上吊死吧,谁知道就不由得我做主,恍恍惚惚竟然入了套,只听见一声大吼,我才如梦初醒,要不是义士救我,恐怕已在黄泉路上了。”说罢大哭,王奎劝道:“今后千万不要说这种话了,你说出不要紧,就会惹得孤魂野鬼跟随,真要弄假成真可不是玩耍的。”又将好言好语劝她们婆媳两人和睦相处,说罢就要告辞,婆媳两人取出一包银子,说:“待到我们当家人回来,必重重报恩。”王奎急忙说道:“我也是做这见不到人的生意,不喜欢显山露水,今日拿了你银子就够了,谈什么谢恩。”王奎看天色渐渐微明,急忙告辞而去。

王奎一路往白老汉家中而来,来到家里,白老汉父女两人齐齐跪下磕头不止,王奎掏出银子恰恰正好二十两。白老汉涕泪交流:“恩人高姓,家在何处?它日老汉好来酬谢恩公。”“我叫锦鸡翎。其它不比问。”正要离开,阎家几个人上门前来讨账,王奎又对阎家人,替白家说了几句公道话,求烦那些前来的管家,在主人面前替白老汉赞美几句话,说罢将手一拱扬长而去。

四月初八是圆照寺浴佛日,人们早早地赶到寺里,王奎随着母亲前去瞻仰大雄宝殿里的铜佛。老母亲虔诚地上香,王奎觉得无聊离开大雄宝殿一个人走了出来。忽听的寺外喧喧嚷嚷,忙出来看个究竟。只见大街上三十多个人围着一个壮汉,有上前剥他衣服的,还有嘴里乱骂不敢上前的,就是没有一个上去劝解的。王奎定睛一看,见这个壮汉面黑如锅底,突眼阔嘴,红胡子满腮帮子,身材高大,虽然被人辱骂,却面不改色,神情自若。王奎本来身材矮小如猴,跟他一比,有点滑稽。问旁边人是什么缘故,那人说:“那壮汉赌输了钱,想着白赖,这帮人剥他衣服,要他还钱。”王奎说:“这么点小事,怎么没有人劝解一下?”那人悄悄说:“这帮人都是一些市井无赖,谁惹那麻烦。”王奎心里嘀咕着:“人在急迫时,我不见便罢,见了不救,于心不安。”大步走上前分开众人:“不要乱打,欺负人家,他该你们多少钱我来付。”伸出手拉住壮汉说:“你跟我来。”也不问那壮汉姓名和住所,拉起就走,身后跟着那些人一齐往天齐庙而来,到了柴房。众人嘘嘘连连,这么穷的家,不相信王奎能拿出钱。王奎从旮旯处掏出来一包银子,大约有十两,打开与众人说:“这银子就算是这个兄弟还大家的。”众人接过来银子,眉飞眼笑一哄而散。

王奎对那壮汉说:“我看兄弟长的人高马大,一表人才,怎么跟这一班人混在一起赌博。”那壮汉从容答道:“俺本是商洛人,姓柴,名字叫柴金刚,外人都叫俺红胡子。从小学习武艺,本来想进京讨个出身,谁知名落孙山,没奈何只有打道回家,到这里盘缠用尽,遇见这些人赌钱,指望下到场里赢它几个钱,做个盘缠。哎,时命不济,反到输与他们,受他们凌辱,咱要打他们吧,咱又没理。还钱吧,咱又分文没有。亏的兄弟临场救急,实在难为兄弟了。请问兄弟高姓大名?如不嫌弃,原与兄弟八拜之交。”王奎心里暗喜,说道:“我叫王奎,外号叫做锦鸡翎,实不相瞒,兄弟做点无本生意,跟兄弟结拜是高攀了,这是天齐庙,有神灵做证,今天我们两个就结为兄弟。”说完两个互相报了生辰八字。王奎为长,柴金刚为弟。一会老母亲回来,两个恭恭敬敬礼拜了高堂。两个人谈天说地越聊越投机。整整三天形影不离。三天后柴金刚牵挂家中,要回去,王奎倾囊相助,送了他几两碎银子做盘缠,红胡子柴金刚也不推辞,接到手里,也不等王奎送他,举起手一拱叫声:“承哥哥情,后会有期。”竟然大踏步而去。

过了一段日子,王奎打听到城外阎村店雾睹寺的和尚特别富有,就想去一探究竟。这天晚上大约二更时分,隐身在大雄宝殿佛像后边,听见陪殿里有人喧嚷,便蹑手蹑脚走到窗口,伸指在口里㓎了一口唾沫,在窗纸上捅出一个小窟窿,眯缝着老鼠眼看去,只见几个和尚在一起分钱。心里打定主义,拿出了手段闪身进去,悄悄地伏在了神柜上。看他们分多分少,一个和尚拿起一个四四方方小盒子说:“这里边有好东西,你们看这有一个黄色绸缎子,上边还写了好多字,还有一个金灿灿的虎头印,莫不是我们把当官的给抢了?”另一个和尚说道:“管他娘的啥当官不当官,先把银子分了,遇见咱算他倒霉,丢了印当不上官,有他苦受。”说完几个匆忙分完,各自收好,摊开被褥睡去。等他们睡熟,王奎展开手段,把他们分的银子包括那个小盒子顺手牵羊拿了去。飞毛腿追风逐电回到了城门处,待城门一开,急忙忙到家,叫起老娘一同观看,只见一包包黄白金银,打开小盒子,却是一道圣昭敕勒,还有一个印,名字苟嘉吉。王奎笑对母亲说:“这官丢了这黄金白银不要紧,丢了这小盒子怕是连命都保不住。此时此刻还不知道怎么寻死匿活呢。”他母亲说:“既然这样,我们要这个也没有用,你还是送给人家做一件好事,说不定也能消去你一些罪业。”王奎回道:“我干这一行,怎么出头报官。万一惹出事来,怕连我也得牵连进去,再说咱也不知道这官现在什么地方,叫我怎么去寻找?”母子俩个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一个好办法,只好丢开不提。

过了三天,王奎出来闲走,出了东门,迎面撞见白胡子老道。王奎喜出望外赶紧走上前,施了一礼。白胡子老道把王奎上下打量一下,突然拉住他手,急匆匆就走。王奎稀里糊涂身不由己跟着白胡子老道来到僻静处,白胡子老道说:“莫怪我说,十几年没见,现在你脸上满是贼纹,不过仔细看中间还有许多阴德纹。两种纹理相互纠缠,主次不分,怪....怪。可能你因偷积德吧?不过虽然阴纹黄气盛,额头到是有一些青红之色,依我之言,你不如改变营生,不要一条路走到黑。更不能跟官府间有纠葛。切记。不久你的灾星就要来了。”“不致有大灾吧?”王奎焦急问道。“好自为之。话不能说透。”白胡子老道说完,化身一变黄鼠狼,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王奎闷闷不乐一屁股坐在田梗上,思前想后没个主意,这时候远处一匹快马从东急驶而来。马后荡着一溜尘土。突然从田里斜刺里钻出来一个黄鼠狼,冲着奔马龇牙咧嘴。那马受了一惊,直直立起身,一声嘶鸣,把马上人摔了下来。黄鼠狼扭头直跑过来,嘴巴里含着一个红签子,冲着王奎“吼吼”作声。王奎起身走向摔倒之人,那黄鼠狼挡在道上。王奎看着小精灵,心一横说到:“不能见死不救,宁做梁上俠义人,不做太平风流客。”伸出手从黄鼠狼手里接来红签子放到袖口里。走到那人身边。那人摔了个七荤八素,晕到在路边。走到跟前一看,到是个熟人。县里的杨捕快,王奎急忙救起,那杨捕快醒过来,王奎问道:“杨大爷,你何事这么匆匆忙忙?”杨捕快见是王奎,忍着疼痛回道:“哎,老兄有所不知,前几天有一个京官,名叫苟嘉吉。前往江西,路过咱们县东河渚滩,被人抢劫,一纸敕公文差到县里,县里让我缉拿,我惶惶不可,焦头烂额。对了,老兄也是道上人,这件事你也帮兄弟访访。如果有点蛛丝马迹请告诉兄弟。”王奎含糊答应着,暗暗思量着:“我如果把黄绸和印给他,又怕惹出事来,如不给就是他们拿住强盗,也是没办法定罪。”心里左思右想,进退两难。两个人回到城里,告别后,闷闷回家,想了一夜,拿不定主意,天亮时分猛想到:“我如果不送给他,苟家一门老小就的算是我给断送了。假如我一团好意给他送去,他难道为难我?如果他为难我,就是他没有仁心,自有天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只当是命该如此,应了白胡子老道的话。就是含冤受屈也认了,起码对得起自己良心。真如果杨捕快破了此案,到时候跳进黄河洗不清,那不是自己找死吗?”心里豁然开朗,决定送还,才对母亲说知。老母亲双手合十说:“是福是祸,是祸咋能躲过。听天由命吧。”

锦鸡翎王奎拿定主意,即刻来找杨捕快,让他陪同前去,却扑了个空,只得独自一个人出城。来到东河渚滩,看见一行人车马围在一起。上前问道:“这车马是苟大人的吗?”一个管家应声答应:“你是谁?有什么事情吗?”王奎说:“我有一件要紧事,求见大人,请通报一下。”那管家果然进去报告,把王奎带了进去。王奎进去跪下问道:“大人可是姓苟,名讳嘉吉?”苟大人见他指名道姓,知道有缘故,忙搀他起来:“学生就是,你是那个衙门差来的?”王奎说:“请大人回避左右,我有机密话禀报。”苟大人叱退家人,王奎从怀里掏出小盒子送上说:“这可是大人的吗?”苟大人看见大喜说:“你从哪里找来?”王奎随后将事情来龙去脉细说一遍,苟大人脸上阴晴不定,不发一言。等王奎说完,干巴巴笑着说:“如此说起来,你到是义士。莫不是和他们同流合污来戏弄我吧。”王奎一惊说道:“我为大人一家性命,故冒利害而来,如果因此当做同伙强盗拿我,庶不从命。”说完活动起身体,扭头就要跑。突然帐内钻出来几条大狗,恶狠狠扑上来,咬住了王奎小腿肚子。掀翻在地上。

上来四五个仆人七手八脚把王奎捆了个结结实实,苟大人发话打道县衙,一行人收拾利索,往县城进发。正在行走间,忽然间起了一股旋风,上接天下接地,将

苟大人的大轿,轿顶刮落在地。苟大人在轿内弄了个灰头土脸,心中诧异。只见那旋风连续围着众人转了三转,不紧不慢的往西南方向而去,大人吩咐继续赶路,那旋风好像故意,离大轿几丈处忽落忽起,走着走着,见前边不远有一个新坟墓。坟前还有新留下烧纸灰烬,就见那一股旋风越来越大,甚是骇人,围着众人刮的昏天黑地,不一会那旋风风头一转,风儿也随着慢慢旋入了新坟墓里。在看众人一个个东倒西歪,满脸都是尘土。内中独独不见了王奎。苟大人大怒,吩咐众人找来附近乡村人,有使铁釺,有使鎬的七手八脚破开坟墓,只见露出来一口白茬棺材,劈开棺材,里边不见尸体,就见有一个红签子,放在棺材里。众人大惊,连苟大人也目瞪口呆。

咱不说苟大人怎么回县城,如何了断事情。再说说那王奎,自从被旋风裹住,昏沉沉似是入地钻穴,曲曲弯弯来到一处乡村大寨外。寨门上书写着【獾狴府】三个大字,王奎晕乎乎摸不着头脑,肚子里叽里呱啦乱叫,小腿肚子火辣辣的疼。身不由己想进村吃点东西,找了两片毛竹,用细绳子串起来,不敢在这陌生地方弄手段。学着江湖上那一套,打着竹板口里吆喝着:“算灵卦,讲子平。老算寿数,少算求财望喜,婚姻合字,能破小儿关煞观阴宅,寻龙点穴,阳宅镇符修方。”正在吆喝,旁边一个大门走出来一个年龄大约二十的姑娘,她面色焦黄,印堂带暗,头发蓬松,愁眉不展,嘴里喊着:“算卦的,你老到这边来。”王奎听她叫,走上前问道:“这位姑娘为何人算命?”那姑娘说:“你随我到家里来,一会就知。”那姑娘引路,王奎后边紧跟,只见这个大宅院很阔,门楼上安着走兽,影壁墙上画着福禄寿三星,磨砖对缝,方砖铺地,二道门垂珠门楼,进了垂珠门,就是客厅厢房。王奎一路走,心中犯疑,想这所大宅院必定是有权有势人家,可是为什么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进客厅坐下来问道:“你家人在那里?请出来我好给她算命。”那姑娘听完,两个眼睛流泪不止,双膝跪下对着王奎说:“大爷,你老道高有德,慈悲为怀,善念为门,小獾携你来到此处,只为你头戴锦鸡翎,想必是黄大仙弟子。请你老救小獾脱离苦海。”王奎睁开老鼠眼,仔细打量着她,不敢相信面前就是传说中的人脚獾。獾乃是传说中一类动物,似黄鼠狼又非黄鼠狼。王奎好奇地问道:“头一次听说这世上还真有你这种动物,你现出身来我瞧瞧,不会是骗我吧?”那女子身形一扭,一股青气闪过,只见地上伏着一个四肢短小,头尖目圆,小耳朵,一身灰色油光光,从头上鼻子开始三道白毛一直拖到后背。前后足似人手,不过小爪子跟手指一样长,身长大概有二尺,直起身来冲着王奎做揖打拱,嘴巴里念念有词。身体再一扭恢复了人形,哭诉道:“我修道几百年,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了早得道,急功近利练习了龇鬼之法,没想到弄巧成拙,阴魂太重泄了原气,前日黄大仙发来神签,让我到广平府成安县,东河渚滩替你老脱困,因做旋风法伤了内腑,无奈先回洞府,黄大仙说,要想活命,只有锦鸡翎能帮,求你老高抬贵手.....”王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咋地帮?这锦鸡翎像长在身上一样,拿不下来啊。”那女子替王奎清理了伤口,说:“这一次受惊,你老以后小心狗,是你对头兵,我也不知道怎么让你帮,今后跟你在一起总会有办法的。”“咱们两个一男一女,一人一兽怎么能在一起?”那女子破涕为笑说:“待我变化就知。”说完身体快速缩小,变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獾,一跃而起钻进了王奎的袖口里。嘴巴像小女孩一样说着:“我还可以再小。”从袖口爬到了他的头发上和锦鸡翎缠绕在一起。王奎无可奈何只好随她,折腾这么久是又累又饿,头昏沉沉身体发凉,那小獾看见王奎这个样子,心有灵犀站在当地,单手做了一个兰花指,一阵响动瞬间出现一桌饭菜,王奎看着口呆目定,心中大喜,头点的像拨浪鼓,望着一桌饭菜瞧了半天,心里想到:我是不该死,多亏了平日里广积阴功,这次教训以后要改恶向善,闲暇时也把那云板敲敲,经文念念。坐下来酣畅淋漓吃了起来....。闲话说过,酒足饭饱,王奎说道:“我空有锦绝翎,却不知道他的妙用,真是可惜。”小獾接口道:“这锦鸡翎乃是一个千年修练的锦鸡所遗,采的日月精华,能知阴阳,法术甚多。得道在彰德府,林虑县,洪谷山。”“要不我去访访?说不定自有好处。目前成安也不方便回去,只是苦了老娘亲啊。”说完悲从中来。那小獾劝解到:“你有锦鸡翎,没有法术,本就是徒有虚名,回成安乃是自投罗网。如果有了法术,用时便有灵了。能让仙人点化,到时得风是风,得雨是雨,还有什么事情难为住你呐。”一人一兽商议半天,决定前去彰德府,林虑县,洪谷山一行。

回头再说成安县衙门里乱哄哄一团,苟大人严令县官捉拿王奎,捕快们齐往天齐庙而来,轰动了乡邻。翻箱倒柜一片狼藉,银子到没有多少,却找到了一把带有锦鸡翎王奎名字的尖刀。王奎母亲也被牵连打进了南牢。这一天,县官提审老母亲,大堂内外人们熙熙攘攘,来看热闹的挤的风雨不透。刚刚才提出来,只见一片白云滚滚聚结,遮住了太阳,红彤彤变化成火烧华盖一样,衙门里大堂上忽起一缕清风,伴着风起一只七彩斑斓的翡翠鸟高声啼叫,绕梁飞翔,浑身翠翎毛闪着霞光,扰的大堂一片混乱。那翡翠鸟忽起忽落,随着风上下飞舞,那翡翠鸟在空中飞旋几遭,当空一撩变化成一只明晃晃尖刀。盘旋在公堂之上,众衙役个个胆战心惊,连县官大人也躲在公案下。那尖刀像朱砂一般红光闪闪,对着老母亲绕过去。这时候晴天白日,空中突然里霹雳交加,一阵旋风平地而起,等风声歇过,大堂上早已没有了老母亲的身影。这一番热闹,锦鸡翎王奎名字可谓名声远播,人口相传。再看大堂上众人个个目瞪口呆,一片慌乱。

且说老母亲被翡翠鸟摄到一个破渡口,老母亲好生奇怪,满腹猜疑,不知道是神还是怪。但见白水茫茫,河浪滔滔,既没有船,又没有桥梁。回头一看,并没有行路,却是铮铮高山峻岭。心里嘀咕着:“这是什么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前有河后有山,叫我怎么走?也不知道小孽种现在如何?正在踌躇四顾,东张西望。只看见一个老者白发飘飘,穿着一件蓝衫,棕鞋子,白袜,头上带一个金线盘的头巾,一手拿竹杖。一路踏歌而来:“小王奎,锦鸡翎。耳朵小,尾巴长。穿墙壁,跳高梁。蛇蝎来也不怕,狸猫来也不慌。就怕拦腰家养一口黄。”老母亲听在耳中,心中诧异,走上前施了一礼问道:“老先生,刚才你唱的是何意思?这又是何处?老妾身在迷途,请老先生指点。”那老者回道:“你且来,你且安,此处叫:‘滏口径,’你旁边不远有一个洞穴,你可以在此结庐而居。四季衣食这里随处可有,念你一心一意虔诚向佛,可在这里修行,至于锦鸡翎现在有一些磨难,过后自然会与你相见。”说完飘飘而去。

彰德府,林虑县,洪谷山的小道上,王奎走在野外,来到一个三岔口,不知道往那里走,看看周围庄稼土地东一块,西一块,远远地看见一个农夫,头戴一个破草帽,身穿一件肥嘟嘟的大裆裤,挽着裤脚。牵着一匹瘦骨嶙嶙的老黄牛,在那块地里耕田,奇怪的是那牛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望着王奎咪蒙乱叫。那农夫嘴里自言自语:“耕地不离田头,你这东一犁,西一耙的,啥时候才能犁好,犁不好,下不了种,到来年五谷不结,咱吃啥?现在不冷不热,晴天白日,你莫要调皮捣蛋。”王奎忙上前施礼问道:“在下前去洪谷山,不知道从那条路走,望老哥指点。那农夫说:“你是问路的?我来问问你,你到洪谷山做什么?”“在下广平府成安人,姓王,名奎。往洪谷山拜师学艺,还没有请教老哥尊姓大名。”那农夫道:“我姓胡,没有个大名,人家都叫我外号钻地虎。既然你来到咱这穷乡僻壤,到我家里坐坐,我就住在前边呆头村,弄一碗傻婆婆的醒魂汤给你吃。”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路上说着闲话,无非是张家长李家短,人人要做弥陀佛,家家都敬观世音。说话不觉得路途远,竟到了农夫门前。两人进去分宾坐下来,农夫做了一些饼子管待王奎,从街上讨来了傻婆婆做的醒魂汤。那农夫说:“俺这是,大白天跑老鼠,米筐里跳到糠萝里。辰年吃的卯年粮。油不成油,面不成面。你凑合吃吧。离此不远,就是洪谷山,从这里出去先要过鬼愁岭,据说岭上不时有怪出入,阴风呼啸起来连天地都昏沉沉的。过了鬼愁岭,还有一个仙人涧更是神鬼莫测。”王奎说道:“多谢指教,我既然来到这里就不怕,见虎打虎,见龙擒龙。”吃饱饭,告别了农夫,一路往鬼愁岭而去。

渐渐进了鬼愁岭,天色也暗了下来,岭上参差不齐长着大树,进了林子寒风嗖嗖的,不由得牙关打颤。不多远见一个草房,屋檐甚矮,王奎来到门口,院子里阴气沉沉,有十几个不成人形的鬼魅。为首一个长的粗眉大眼睛,黄绿青蓝紫五色皮肤,大手大脚,大头大脑,站在当中。旁边有石猴子,大头马,跳脚兔,牛头兽,过老鼠,许多怪物。看见王奎齐刷刷迎了过来,忽然哭了起来,声音轻轻重重,呜呜咽咽。有像抽丝不断细声长泣,有像鸭子哑巴嗓子叫的,有像哼唧狗嚎的,还有口齿不清嚷嚷叫苦的。杂七杂八围了一圈。王奎心中慌乱,腿肚子哆哆嗦嗦不敢正眼观看。正在急迫,脑后钻出来小獾,两只眼睛犹如鬼火,口吐人言:“一班没亷没耻的孤魂野鬼,男女混杂,敢挡锦鸡翎的路,那个是头儿?快快说来。慢一点我龇魂法吃了你们。”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面妇人,年纪尚小,穿一件红衣服,双手垂着,脖子挂着一根带子,眼珠子大不可言。一个乌青大汉,穿一件白衣,长的又邪又恶,披着一头乱发,满脸黑胡须,手里提着一个石猴子。两个上前来,那妇人说道:“小妇人是最先离世的,他们都是后来搭伙,我叫毛二姑。”小獾趾高气扬地说:“你们都要报名字,斯斯文文的,如惹得王大爷不高兴,一个个都吃了。”那乌青大汉说:“我叫牛娃,是十年前被火烧死的,至今还痛,好苦也,好苦。”一个黑脸汉子说:“我是林老三,喝醉了酒,掉到到河里淹死的,连个棺材也没有,好冷啊。”小獾指着黄绿青蓝紫粗眉大眼的说:“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好汉孙不受,犯了王法绞死,无棺无祭,后边四个是我兄弟们,他们被斩杀,身首两处,无主可依靠。个个都是好汉。”后边众鬼吱吱碴碴一齐叫起苦来。王奎稳住了心神说道:“你们不要叫,不要哭。听我说,人有人道,鬼有鬼途,奉劝大家不要以阴犯阳,你们如肯忏悔生前之过,草根树叶下边本分栖身,神明自然会怜悯,如果一味搅扰迷惑人家,将来恐怕连个蛆虫也做不了。你们赶快退去,一里之内不许你们栖息,树林深处,草木茂盛之间允许你们悄悄度日。听我的话,都要记住,各自学好,不要耽误自己。快去,快去。我要赶路。”众鬼齐声应允:“遵法旨。”一时之间,风声一溜散去了。天色已晚,王奎就在小草屋里过了一夜。

书要简短,王奎过了鬼愁岭,一路往仙人涧而来,翻了一个岭,前边有一条河,白浪滔天,河上一座木板桥,前边弯弯曲曲一条羊肠小道,正走着忽见有一个洞,门半开半掩,侧身进去,曲曲弯弯越走越黑,走了半天渐渐明亮起来,内里一间石屋,中间石头桌子上放着一个棋盘,一边一个石头墩子,棋盘摆着棋子,推着能动,只是拿不起来。墙壁上挂着石钟,石锣。石头案子上摆着笔墨纸砚等等物品。只是不见人影,等了多时,无奈从原路出来。又往前走,又是一座山,正走之间忽然听到一阵风响,从路旁边跳出来一只老虎,摇头摆尾,眼睛大的像两个灯笼,张牙舞爪‘吼吼吼’声不绝。王奎心里扑彤彤,腿肚子哆哆嗦嗦,心一横从旁边过去。突然又是一阵怪风响,一条大蛇比碗口还粗,二丈多长,扬头吐舌,迎面而来,王奎来不及闪开,那大蛇竟然从他脑袋上边呼啸而去,转眼间就没有踪迹。翻过山,天色已慢慢暗了下来,下了山前边有个破庙,王奎又饥又饿,还不敢休息,就在破庙里盘腿打坐,坐到半夜,寒风透体,树木呼呼作响。外边虎吼狼嚎。好不容易忍饥挨饿到了天亮,山中又没有买卖,又没有村子,只得喝了几口清泉,依着大树闭目休息。正在困倦之际,猛听的:“将”那人哈哈大笑,王奎随着声音仔细一看,见山坡下有两个人在卧牛石对坐下棋。王奎心里想:这下好了,既然有人,必有乡村,待我上前去问。急忙迈步走到跟前,留神一看,左边穿黑,右边穿黄,正下的热闹,王奎平日里也好下棋,站在穿黄衣服的背后看了一会。棋盘上穿黄衣服的占优势,穿黑衣服的只有招架。那穿黄衣服的故意漏了个空,把王奎急的抓耳挠腮,不由得说:“漏了空了,看仔细了,人家要拿炮打。”那穿黑衣服的故意怒道:“走开,那里来的凡夫俗子,扰乱我们的棋兴,还不快走。”王奎见他说话不俗,连忙跪下说:“仙师爷爷,收了弟子吧。”穿黄衣服把王奎推到一边,说:“道友,咱下咱的棋,莫要管他。”王奎一听着了急,说:“两位仙师,弟子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来到此处,今日如不能拜师,弟子就要死了。”说罢就往树上碰头,穿黄衣服的老道急忙拉住,说:“你这个呆子,胡搅蛮缠。这样吧,你若是把我脚上的疮脓舔干净,我就收你。”说罢坐在石头上,脱下鞋袜,露出污渍斑斑的脓疮来。王奎一见,正在犹豫,那黄衣老道说:“看你这模样,定是嫌脏。我们事忙,你走吧。”王奎说:“仙师莫急,弟子这就舔。”说罢蹲下身,双手捧起脚,用嘴往脓疮舔吸,只觉得香美异常,越舔越有滋味,五脏六腑清香敞快,耳聪目明,每舔一口法力自然在脑袋里形成,一会将疮囊舔完。老道说:“滋味如何?”王奎兴奋地说:“妙不可言”老道说:“既然如此,我就收了你。”稍后把鞋袜穿上,从袍袖中取出一方丝帖,又取出来一个金色小葫芦,说:“王奎,你如今还不到修行时候,这山中一日就是世上一年。把这葫芦紧身收藏,仔细看帖子,便知道法所妙。”说罢递给王奎,与黑袍道人扬长而去。王奎正要说话,转眼就不见了。自己楞了一会,小獾从王奎袖口钻了出来,催着打开帖子。上写着:

修行容易,得道艰难,德心要专,苦处熬练。

仙诀妙术,涉水登山,静处参禅,归一相见。

后边还有打油诗一首。

小小葫芦玄又玄,肚子大来嘴巴尖。

急往磁州城里去,细观帖子要心专。

锦鸡出翎丁酉日,他比哮天还在先。

有人问你名和姓,王奎道士闻世间。

诗后还有一行小字,五鬼口诀。王奎把葫芦.丝帖收起来,一路走下山来。回到鬼愁岭,念念有词,五鬼口诀传去,不一会毛二姑,牛娃娃,林老三,孙不受,四个孤魂野鬼一齐传来。训戒一番,把四个鬼魂收进葫芦里,打算做个帮手。这才往邯郸方向而去。

撒开了飞毛腿,锦鸡翎王奎往磁州而来。闲话间,日已西斜,离磁州不远,大路上来往人多了起来,只见前边八九步远,两个人有点异样,王奎把老鼠眼仔细一看,前边一个穿灰色短直裳,背上一个包袱,像是个仆人打扮。后边跟着一个穿蓝衫,头戴儒巾,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皂鞋,脚步不紧不慢,见对面来人含羞避让,低头不敢仰视。王奎心里明白,也不同他们说话,在后边缓缓随行。看见前边有一个店,两个人进去了。王奎待了一会,也进了店,见他们两个住在东屋北间,就在他们隔壁住下,一会小伙计进来说:“我们这里一顿饭铜钱四十文,房钱不要。”王奎说:“我饭是不吃了,不过我临走时会如数给你。”小伙计又去隔壁打发饮食,这时候已经掌上了灯,王奎自思道:“此时人多嘴杂,等人静下再和他们说话。”又待了一会,见门户已经关闭,又想到:“这也是他们回避人的意思,我也没必要惊动,等到明天再说。”

次日天明,听的隔壁房间内说话,商量着要雇车子。王奎看了看,见门已开,便走入隔壁,举手道:“老兄请了。”只见两个人甚是惊慌,那戴儒巾低着头问道:“先生来这里有什么见教?”王奎一屁股坐在地下板凳上,问道:“老兄贵姓?”那人也只得回道:“姓朱。”王奎又问:“尊讳?”“贱名文昌。”那人答道。“是那里人氏?”王奎又问。“河南陈州府,项城县,柏树集村人。”那人小心翼翼回答着。“呀,不对吧?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可是同府同县同乡同名字不会有吧?”王奎说完,那人大吃一惊。柳叶眉倒竖生气问道:“你是何人?有何企图?”王奎哈哈一笑:“我姓王,单名一个奎字,人称锦鸡翎。广平府,成安县人。我们县令大人就是陈州府,项城县,柏树集人。巧的很,他也叫朱文昌。请你不要再掩饰了,小妇人。”那女子见王奎识破面目,倒也不慌不忙,叹了一口气说:“实不相瞒,朱文昌乃是小女夫婿,他到成安上任时,堂上父母年事已高。我便在家侍候,一月前,我家兄朱文献,从湖北卸任,家中没有了牵挂,遵父母命前来成安,为了路上方便,这才女扮男装。王相公你为何来?”王奎说道:“我本来打算一进门就直说,恐你们妇道人家疑我为妖魔鬼怪,你家朱大人因为受我牵连,遭人陷害,身陷囹圄,前几日已被拘提广平府,估计过不久就要到京。”那夫人惊道:“如此说来,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倒是自寻死路了。”王奎安慰说:“夫人休要烦恼,解铃还须系铃人,大人目前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待我安排你们回去,万无一失,但你们鞋弓小巧,怎么再能跋山涉水,我与你们雇一辆车,再买办一些箱笼被褥,我暗中差两个伙计,一路保护,如果遇见道路泥泞,上下险坡,断不了下车行走,如果发现有神力相助,你们不要大惊小怪,那就是我差来的。”那夫人说:“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怎么相信你呢?”王奎手一招,从袖子里钻出来一只小獾,瞬间变化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笑嘻嘻站在王奎身后。那夫人吃惊之余,还是说:“见了你的手段,我倒是有八九分相信,不过我还是坚持到成安,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王奎说:“也好,到了成安你可以找杨捕快,他是个正直人。”说完变戏法一样掏出来一包银子,吩咐小獾去雇车子,结算店钱。找来纸笔,在案上给杨捕快写了一封信,交给夫人,然后关上门从葫芦里叫出来牛娃娃,毛二姑俩个鬼魅。王奎吹了一口气,闭眼喃喃有词。俩个虚幻的鬼影变化成了活生生的人。吩咐说:“你们俩个用心扶持他们主仆,交给你们五鬼符一道,必须要小心警惕,回来记你们大功,如果敢生半点玩忽之心,定将你们魂魄打散,一定要小心。”二鬼说:“回来到那里交差?”王奎说道:“你们回来直接到滏口径。”说话之间,小獾已雇来车子。王奎又叮嘱车夫一番,打发夫人主仆起身,那夫人恳请同去,王奎说:“我还有重要的事,不过有我给杨捕快的信,跟我亲自去一样,况且有毛二姑,牛娃娃一路护持,但请放心。”那夫人甚是作难,被王奎催逼着上了车,起身往成安而去。王奎稍后也往滏口径而来。

走了五六十里,老天变了脸,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王奎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又走了几里,见路旁边有一间房,连忙推门进去,里边没有一个人,炕上倒是有破被褥子,地上还有一些盆碗,王奎想道:“这是有人住的地方,暂时不见房屋主人。莫管他,先把衣服用火烤干,躲过这雨歇息一下。”在房屋找到了火石,火筒,油灯。点上了灶间火,把外边湿衣服脱下来,找了个板凳支着,将门儿顶住。刚想钻进被子里暖和暖和,听的门外说:“是谁在我屋里?还不快开门。”王奎想:这是房屋主人回来了。连忙跳到地下,将门打开。门外走进了一人,身体被兽皮雨衣包裹的严严实实。手提着一个布袋,卸下雨衣,却是一个村姑打扮,粗布为衣,线绳子为带,身体不肥不瘦,面皮像两瓣桃花,大眼睛含着一汪秋水,细眉弯弯似新月,头发上斜插着几朵山菊花,小嘴唇红如丹脂。村姑进了门来也不慌,仔细打量着王奎,欣喜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啥时候来到的。”王奎疑惑说:“我冒昧问一句姑娘,你认识我?我不过是躲雨赶路人。”那村姑听罢,把手里布袋放下,让王奎坐在炕上,自己也坐在一边,娇羞地说:“还记得天齐庙的事吗?”王奎挠挠头皮一脸茫然。姑娘继续说:“那你还记得东门外谁送给你红签子吗?”王奎恍然,急忙跳下地冷静地问:“难道你是?”下边的话不好意思说出口。那姑娘盈盈含笑说:“不错,我就是被你搭救过的黄鼠狼,因为偷盗黄大仙爷爷的红签子,私自让小獾放了你,触动了仙规,被城隍老爷削去了仙籍。我虽然已经修了人形,阴差阳错变化成了女子,也被永远禁了法力。现如今被赶出了洞府,任凭自生自灭。”“那你为啥流落到这里?”王奎问。“你被小獾裹走后,苟大人严令县官抓了你老母亲,我央求爷爷做法搭救出来,惹怒了城隍老爷,被五甲神兵囚在滏口径,石狡窟内。昔日威风凛凛的黄大仙落了触犯仙规之罪,面壁思过。不能在涉足人世。况且你老母亲也在此地,我只好随之而来,结庐在这里,爷爷留下言语,说:秋月满盈,菊花盛开,锦鸡翎就要回归。我因此给自己取名,叫:秋月菊。一直期待你回来,也好搭救爷爷。”说完眼眶里泪水溢出来,像断了线珠子落下来。王奎眼里也涩涩的,不知道如何安慰。心里堵得慌走到门口,这时雨渐渐住了,极目远望只见白扬秋草,绿水重山,倍感伤怀说道:“此处不可久留,你一个女孩家,没有了法术,时间长了免不了成为鬼狐之物,更别说风吹日晒之苦。你先休息,让我想想。”......

两个人舍弃了茅草房,一前一后继续走着,前边山岭叠叠,曲曲径径。傍晚时分,见半山腰有一座庙,远远看去有两层院落。秋月菊说:“大哥你先慢走,我到那庙里要一碗水喝,解解渴。”王奎说:“我和你一齐到庙里歇歇。”两人走到庙前,秋月菊上前叫门,里边出来一个小道童开了门,让两人进去。刚到院中,看见从后院又走出来个道人,一打照面,三个人六只眼,彼此一看,都吃了一惊。那道人先开口问:“尊驾可是锦鸡翎王奎吗?”

王奎抢上一步,拉住那道人问:“你不是我结拜兄弟,红胡子柴金刚吗?”那道人乐得顿着脚说:“不是我是谁。我做梦也想不到咱们兄弟,在这里相见。”拉着王奎让进了房间内,彼此坐下来,秋月菊也坐在王奎身边。柴金刚说:“与哥哥分别几年,哥哥变得仙风道骨,我都不敢冒昧相认了。”王奎笑道:“你咋的到这里出了家了?”柴金刚说:“一言难尽啊,自从和哥哥分别后,路过磁州听说这山里有好景色,忍不住想来看看,谁知道到这玉皇庙中生起病来。眼看着命在旦夕,一个老道人日夜照顾才捡回命来,我一来看破红尘,看破世情。二来老道人说:妻财子禄,与我无缘,若不回头,必遭意外横祸。才下决心拜他为师,此庙也是他的香火之处,他让我和小童居守,他老人家出外云游了。这就是我出家原由。大哥你又是从何处来?”王奎把过往事诉说一遍。柴金刚怒气上冲说:“不知道也便罢了,如今知道了,我跟你老哥去。”王奎说:“你,我。现在都是道家人,但是我们与普通出家人不同,普通出家无非是,诵经,烧香,礼拜神佛外,还要谋生财,养命修禅。我们出家,酒色财气四个字想也不要想,还要忍饥挨饿,如果到紧要关头,就是把命陪上也要做,处处贪生怕死,就不是我同道人,兄弟你好好斟酌。”柴金刚把胸了拍了一下,说:“我看准了,如不能跟大哥舍生忘死,三心二意,成不了道果,定教天雷劈了,万劫不得人身。”王奎平静地说:“谢谢兄弟相助,今日就在庙里歇歇,明天到滏口径,石狡窟一探究竟。”柴金刚连声答应,三个人坐谈了一夜。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苟嘉吉途中遇强盗,失去了官印,幸亏王奎送回,因此怀疑王奎,擒住王奎解往县衙,谁知道一阵怪风卷走了王奎,到成安后,堂堂县衙,青天白日又被黄大仙把王奎母亲劫去。心中闷闷不乐,气忿难已释怀。县令虚与委蛇,推三阻四更让他气愤不平。又听得自己地方上闹起了匪患,心生一计,上表朝廷说是成安县令声名狼藉,鱼肉百姓,窝藏匪棍,百姓任其凌辱没人敢言。他本人又是奉命钦差,一纸公文行到广平府。知府接到,不敢怠慢,具牌出示,把成安县令朱文昌解职拿办,押到广平府,不但革去了官职,如果罪名成立,恐怕性命难留。

如今再说朱家娘子主仆两人往成安赶来,中午时分来到高臾镇,这里是个繁华市镇,走了一路有点累,找到一个小店铺吃点饭。小娘子心事重重,见一个瞎子执着一根木杖,后背上斜拷着三弦,另一只手拿着青铜命牌,叮当叮当打的钻心刺耳,小娘子说:“先生先生,我请你进来推算一个命。”那瞎子执着木杖,左戳右戳,戳到里边坐下。小娘子报了朱文昌生辰八字,瞎子搬着手指细算,问道:“这个人是你什么人?”小娘子说:“是我相公,先生仔细说来。”瞎子娓娓道来:“你相公是贵命,但是木火两旺,木头这个东西,最怕金制。一旦受了金制,就要被它克掉,今年恰恰又是金流年,金星直接冲太岁,春夏两季还好点,一交秋令,就不得了,金这件东西逢秋就旺,金旺就克木。那是必然的道理,逃都逃不掉,金是天地间刀枪肃杀之物,在星就是白虎,白虎是星宿中最凶不过的凶星,轮日子算起来,中秋过后,到寒露前五日,根据你相公生辰八字是最凶不过的日子,因为这日的支干,恰巧年..日都是金日,这五天过不过去,就看他造化了。如能过去,以后都是顺运,财也有,寿也有,功名也有,儿子也有。只恐怕这五天难过。小心,小心。”小娘子主仆两人听完吓得心神无主,三魂走了七魄。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给了瞎子算命钱,瞎子谢了一声,打着命牌去了。经这算命的连唬带蒙,没精打采,连饭也吃不下了。小娘子像发了痴似的,好像天要塌下来,地要陷进去。一个时辰过后,车夫催着上路,傍晚时分进了成安县城,车夫沿路问:“杨捕快住着那里?”就有人指引说:“从衙前街转南,路西有一处高大房子。门牌上有银字牌匾,写着‘杨府’就是,最好找了。”车夫把车赶到门外,小娘子主仆两人下了车,门上有人问道:“是那里来的?”小娘子说:“俺们是从河南,陈州府,项城县来的,有杨捕快旧友书信一封。”说着递了过去。门上人接过来书信。去了不多久回来说:“请客人里边相会。”走到二道门前,杨捕快带着两个家人迎了出来,到了客厅,楫让就坐。杨捕快说:“刚才看了书信,才知道是朱大人家眷。夫人放心在这住下,朱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决不能亏待了夫人。不过我有一事相问,夫人在何处见到锦鸡翎王奎?他现在如何?”小娘子说:“日前在磁州城外一小店遇见,至于现在哪里不太清楚。”家人送上茶来,杨捕快顾不上请客人喝茶,急道:“坏事了,这可如何是好。实不相瞒,朱大人后天就要解往京城,此一去凶多吉少,王奎兄弟还不现身,这怎么办呢?”杨捕快坐立不安,小娘子慌忙问了一句无头无脑的话:“杨大爷,今日离寒露节还有几天?”杨捕快冷不丁的,没有反应过来,疑惑地拿出来黄历,看了一下说:“离寒露还有七天,夫人为何问这个?”小娘子听罢,泪如泉涌,惨惨戚戚把路上算命一事说出。正说着猛然想到那两个鬼差,急忙呼道;“鬼爷爷,鬼奶奶,还不现身搭救相公,要到何时啊?”

一阵阴气腾腾弥漫,毛二姑,牛娃娃现了形,惊的杨捕快张大了嘴巴,合不到一齐。两个鬼差对眼看看,吸了一口气。毛二姑说:“人间白日里生人气息太浓,俺可受不了,昼伏夜出才是俺的手段。”牛娃娃龌蹉地说:“锦鸡翎法旨,让俺们护送小娘子回河南。没有差使救人一说。”小娘子急不可耐跪下磕头:“求求你鬼爷爷,鬼奶奶。锦鸡翎差你们前来,无非怕我出意外。如今两位见死不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和相公一块前赴地府。你们也好回去销差。”说完一头往墙上撞去。慌的杨捕快伸出手拉住了她一小块衣襟,减小了力道。不过也弄了个头破血流。毛二姑,牛娃娃望着地上小娘子,两个说起了鬼语。两个争的不可开交。就见毛二姑抛开牛娃娃走上前说:“我见不得这个场景,牛娃娃留在此处,我毛二姑娘就去一趟广平府,还给你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儿,如违反了锦鸡翎法旨,魂魄被打散不得超生我也认了。”说完就不见了人影,牛娃娃楞在当地。嘟嘟囔囔地说:“还是这个德行,活着时候不甘心受辱,上吊自尽,到是全了名节,甘愿做了孤魂野鬼。好不容易跟了锦鸡翎,指望能脱离苦海,听她一席话,就敢违法旨。哎....”说完隐隐退去不见了人影。

毛二姑展开手段,日歇夜行来到了广平府,围着南牢外转了一圈,看见那值日的神曹,威严肃穆,找不到机会而入。一连两天如此,第三天午后,朱文昌脖子上戴着重枷,出了南牢,后边跟着两个解差,一路出了城门往北而去。话短日长,傍晚时分来到了鸡泽境内,在一个大店里住下,这店里人欢马叫熙熙攘攘,毛二姑权衡再三,不便解救。次日一早,两个解差押着朱文昌继续赶路,咱不说朱文昌披枷带锁,万般辛苦。也不说路上花花世界。奇的是,他们匆匆赶路,错过了投店时间,天色暗了下来,秋风萧瑟,来到了一大片树林里。毛二姑亮开了手段,一阵阴风呼啸,冷冷刺骨。再看两个解差已经不省人事,瘫在了地上。毛二姑风中说道:“我乃是锦鸡翎驾下鬼差毛二姑娘,前来搭救,速去逃生。”朱文昌卸下重枷,对着风中施了一礼。郎声说道:“多谢搭救,我如今前往北京城,鸣冤叫屈,洗掉身上不白之冤。如命不该死,必报今日之恩。”说完头也不回,踉踉跄跄而去。

这一阵阴风了惊动了本方土地爷,急忙离开本庙,等赶来时,只看见地上躺着两个解差,早已经没了人气。土地爷掐指一算,心中诧异,不明白为什么成安境内的鬼差来到这里作乱。遂做土遁,往成安而来,讨个说法。午夜时分,来到城隍庙前,登上殿,敲起了镇殿锣。大殿里一阵喧哗,头前什役开道,后跟文武双判官,白无常谢必安,戴着长帽,手执长幡上书【一见大吉】,黑无常樊无叔,吐着长舌,戴着圆帽,脸像黑蝙蝠,手执长幡上写【善恶分明】,随后而行。何,张,徐,曹,甘,柳各将顶盔披甲鱼贯而出,一阵风吼,城隍爷摆驾殿上。土地跪下禀名报姓,然后说:“此有成安县籍,妖道锦鸡翎王奎麾下毛二姑,在河古庙树林做法杀死两个解差,请城隍爷明察。”城隍爷横眉一竖厉声说:“竟有此事,岂有此理,扰乱人间世情,插手因果轮回,这王奎也太嚣张跋扈了。”这时候又是一阵锣响,“叮叮当当”。只见几个五甲神兵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走上殿来。匍匐在地哭嚎着:“锦鸡翎王奎,日前闯入滏口径,石狡窟,砸烂洞府,打伤了神兵,救走了黄鼠大仙。”“这还了得。”众将个个摩拳擦掌,上前去纷纷请命。城隍爷老辣地一笑说:“各位稍安勿躁,待我传令,差什役两名抓拿毛二姑。白无常谢必安,黑无常樊无叔,命你们前去滏口径,拘提锦鸡翎王奎。”白黑无常从城隍爷手中接过拘牌。飘飘而去....

线如乱麻,单理一丝。回头再说锦鸡翎王奎,留下秋月菊在玉皇庙,他和柴金刚两人到石狡窟去救黄大仙,放出小獾。两人一兽来到石狡窟,小獾腿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钻进了洞窟,就听到里边“丁零当啷”一阵打斗,又看见天地间一股旋风越旋越大,遮天蔽日凝聚成一小团,往洞窟里钻进去。里边打得热火朝天,王奎好像没事人一样,在洞窟外悠闲走着,柴金刚爬在洞口,两只眼睛睁的像铜铃铛,死死叮着那像陀螺一样的小旋风。不一会洞口处尘土飞扬,“轰隆隆”几条入影冲了出来,按照八卦站在洞外,金木水火土遥相呼应,发动了八卦阵,王奎踏着九宫步,手里拿出了一个小葫芦。手里捏诀,嘴里念咒,霎时间,一阵邪风,吹的伸手不见掌,回头不见人。就听见几个五甲神兵连声叫苦。王奎收了法,那几个神兵东倒西歪“哼哼唧唧”坐在地上,王奎说:“回去告诉城隍爷,黄大仙是我恩人,跟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如非要多管闲事,王奎随时恭候。”那几个神兵自知打不过王奎,灰溜溜腾空而去。说着话时间,小獾搀扶着黄大仙走出了石狡窟。王奎迎了上去,跪下磕头。那黄大仙仰天长叹:“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小子闯大祸了,我不过救了你老母亲,就惹了城隍条律,被禁锢了法力。你虽然是人身,但修的是妖法道门。腥风血雨不久就要来了,你如能权变几分,或许还有生路,假如硬碰硬,到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王奎毕恭毕敬不敢说话,和柴金刚一左一右搀扶着黄大仙回归玉皇庙。秋月菊欢喜地迎了过来,爷孙两个相逢喜极而泣。晚上几个对座畅饮,夜半时分,王奎突然老鼠眼发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黄大仙见状,问道:“祸事来了?”王奎闭目算计,停了一会说:“城隍不肯吃亏啊,毛二姑惹出了事情,伤了两条人命,也是她劫数未尽,我不能眼看着她被破魂消形。”随后招出小獾,说:“你赶快去广平府到成安路途上,截住毛二姑。千万不要和城隍什役发生冲突。切记。”小獾刺溜一声窜了出去。黄大仙说:“王奎啊,我看你还是暂避一时。忍一时海阔天空啊。城隍毕竟是正神,管辖着一方。你离开他辖下,便可高枕无忧。不要为一时之气啊。”王奎默默点头。说:“闻听渉县境内,今年遭遇百年罕见的洪水,民不聊生。我这就前去。”告别了黄大仙,和柴金刚连夜出发上路。

进了渉县境内,百业萧条,饿殍遍地,老百姓苦不堪言。这一日来到了鸡鸣铺,眼看离县城不远。沟沟坎坎到处是人的尸体,凄凄惨惨的哭声,此起彼伏,一群野狐虎视眈眈。对面沟坎上,有两三个豺狼龇牙咧嘴,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王奎眯缝着老鼠眼仔细一看,大吃一惊。

一个官轿停在一棵大树下,四.五个衙役惊慌护着,大树上密密麻麻的乌鸦‘呱呱’鸣叫,野狐围着轿子乱转悠,就听轿里人说:“我乃巡抚衙门差官,闻报,本县夏秋出现凶荒,今来巡视大秋,汝等生灵为何欲来劫我?”众狐越集越多,豺狼也从对面抄下来。乌鸦飞起遮天蔽日。王奎大吼一声:“休得伤人。”急步过来面对着野狐,豺狼。头上锦鸡翎突显光芒。众兽个个威惧,但不退后似有话说,眼睛齐刷刷瞪着轿子。王奎厉声叱道:“我问你,你做巡察官,到任以后,是否有坐视民间饥苦而不赈济?是否有鳏寡孤小而失去生路的?是否有剥削敛财自肥?是否有暴虐酷刻,激人为盗?是否有不顾民饥,大兴土木,役使劳力?你可当着天地,当着众兽明讲,如不实言,苍天不佑,让你抛尸野外,龇肉剔骨。”这一番话说出,威风凛凛,声如洪钟。

那巡察官惊的从轿子里慌忙走出,爬在地上:“不知上仙驾临,今逢凶荒之年,本地多有骨肉分离,遗弃子女,饥荒甚急。上峰着本官,发来一千石米谷,十万银两,交付县里,分给赈济。谁知县令大人,不行平粜,坐视饥民不理。更有豪富奸滑之徒,不想想饥民能分得几两救命钱,苟延残喘度过灾荒。反持强凌弱,逼迫赈济银两,以偿还过去拖欠私债。合县饥民往县衙求告,县令本应该大开仓库,发米出谷,但他虚与委蛇,不肯合作。本官据理力争,无奈手无实权,他跟朝廷又有关系,只好打道回府卸任交差。没想到,刚刚走到鸡鸣铺,就被众狐,乌鸦,豺狼围上,寸步难行。以上所言,句句属实。”王奎听罢,气冲丹田,面色漆黑,柴金刚更是暴跳如雷。王奎说:“岂有此理,我今做法,让你在这鸡鸣铺前,开仓放粮。柴金刚速拿符一道,招群山众兽,限明天申时,搬空县衙仓库,后天辰时,分别差迁县境内,走兽飞禽,到穷乡僻壤,每个村落给米三石,找人支锅起灶,每一个饥民来,只能吃三碗稀饭,然后让他活动,防治他们吃的过多,伤了肠胃。”柴金刚不敢怠慢,招呼众狐,豺狼,乌鸦呼啸而去。那巡察官更是心惊肉跳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直到王奎把他搀起,才放下心来。忽然大树下一阵阴风,平地出现一个披头散发,赤身露体,满脸流泪的屈死的冤魂。上前磕头哭泣:“锦鸡翎上仙,我姓许,名叫香莲。嫁给西戌村王欢为妻,丈夫出门贩卖经营陶器,小妇人一人和仆人王河生夫妇,日间闭门针指,料理事务。王河生妻子是后续的,名叫山杏,竟然与邻居潘怀有奸情。去年五月中旬,黄昏时分,小妇人闭门脱衣睡下,谁料想房间内藏有奸人,搂抱小妇人,想要喊叫,被他一刀扎死。报到官府,县老爷真是糊涂,至今含冤未报,栖息野外,所以来见上仙,台前诉苦。”说完冤魂磕头不止,锦鸡翎王奎看着小妇人说:“如此说来,冤仇未报,大概不是潘怀,不知是谁,你可认识?”那小妇人说:“并不是潘怀,另有其人。”话没有说完形灭影散。王奎楞了一下。明白过来,鬼魂不能日间现身,被山神威气吹散了。王奎嘱咐巡察官驻在鸡鸣铺,腾出地方,等候柴金刚带领走兽,飞禽搬运粮米。平均分配给饥民。交代清楚,自己只身一人往县城而来。

王奎到无人处,从手里祭出葫芦,放出林老三,孙不受两个幽灵,对着他两个书了两道符。然后说:“离此不远,有一个山寨,寨主名叫谢太松,午夜拘到灵官庙来见我。”两个受命而去。王奎进了县城直奔衙门,在衙门前执了一个破袋子,亮开了江湖腔,扯着嗓子喊叫起来。

“赛狸猫,老鼠药。

大的吃了跳三跳,

小的闻闻就跌倒。

老鼠药,老鼠药,

买了家家睡的着。

锦诗书,俊衣裳,

美佳馐,不用藏。

走遍天下老鼠王,

闻着叫他见断了肠。

只见衙门里走出来一个跟班小廝,冲着王奎招呼:“卖老鼠药的,太爷有请。”王奎笑嘻嘻上前问道:“不知县太爷何事。找我这个卖老鼠药做什么?”那小厮回道:“你小子烧高香了,仓库里都快成老鼠窝了,县太爷正在发愁,你这一来,还不是他正瞌睡,给了个枕头。不要费话跟我来,到时候给我意思意思啊。”那小厮边说边把王奎带进了衙门。进了后堂,见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坐在太师椅上。王奎也不打拱,二不做揖,那胖子‘哼’了一声,那小厮递了个眼色,见王奎毫不理会,说:“这就是太爷,赶快磕头行礼。”王奎老鼠眼直翻,说:“那有太爷?分明前边是一个硕大的仓鼠,跟老鼠王一样,待我拿了他。”“大胆狂徒,来人。”那县太爷气的吹胡子瞪眼,随着一声吶喊,进来几个衙役,进了门个个傻了眼。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老鼠王,体型硕大,肥嘟嘟的龇牙咧嘴,房内两人,一个王奎,一个带王奎进来的小厮,再不见第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就是不见了县太爷。

太师椅上的老鼠王一会从椅子上跳下.一会跳上,嘴巴里‘啧啧啧’叫着,那小厮‘妈呀’吓得跑了出去,几个衙役更是着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王奎捏着手指,慢慢走上前,那老鼠王畏畏缩缩想要躲开,就是抬不开腿,小眼睛凶巴巴看着王奎。王奎抖出布袋子,笑眯眯示意老鼠王钻进去,那老鼠王瞅瞅袋子,又瞅瞅王奎钻了进去。王奎回过头来对那几个衙役说:“我已帮你们太爷收了老鼠王,后会有期。赛狸猫,老鼠药。大的吃了跳三跳,小的闻闻就跌倒。.........”一路呦呵着走出了县衙门。

灵官庙内,半夜里忽然热闹了起来,三间房殿由于年久失修,破败不堪,殿前院子里,挤满了人,都在窃窃私语,不知道为何来到这里,殿内案桌后坐着县太爷,旁边陪着王奎,灯烛昏暗。王奎像是拉家常一样问:“县太爷不必惊慌,小道就问西戌村许香莲被杀一案,请县太爷细说一番。”那县令战战兢兢回答:“上仙容禀,这王家官司,说起来竟是奸情命案,上仙若是不赚烦,听下官细讲;王欢旧年出外经营,他夫人许氏香莲,在家中独宿,半夜之中被人杀死。经慎秘细查,发现他家仆人王河生,后续娶的媳妇山杏,与邻居潘怀有染。王河生怒告潘怀,山杏奸杀主母。这才锁拿潘怀,山杏。经严刑审问,果然是真情,因此判决为强奸不从,用刀扎死许氏香莲。上表抚台衙门,请将潘怀问斩刑。山杏不守妇道,和同奸夫杀人害命,也报请凌迟处死。一直到现在,抚台衙门迟迟没有回复。前一段时间王欢回来,见没有回复,又去府衙门补状。”王奎老鼠眼一眯,淡淡说道:“我来路上,冤魂显灵,说此案不明,你且看着,待我替你审问。外边差役把犯人,犯妇带进来。”

潘怀,山杏身不由己跪在了案前,潘怀哭泣:“上仙啊,冤枉啊,小人和山杏通奸是真,杀许香莲是屈打成招。”王奎道:“潘怀,杀人强奸虽然不是真的,通奸山杏不假吧。不守本分,天良昧绝,难怪你有牢狱之灾。”山杏哭着说:“上仙老爷,小妇人跟潘怀通奸,不敢抵赖,县太爷严刑拷打,官法如山,屈打成招,今遇上仙提问,倘若能活命,必感恩不尽,日日供奉香火。”王奎厉声说:“不知道羞耻,和禽兽有何分别。”说完大吼一声:“带谢太松。”就见一阵阴风裹携,堂前跪着一人,眼睛上翻,着急喊叫:“冤枉,小人不曾犯法,为何把我擒来。”王奎站起来,头上锦鸡翎突地放出神光,罩住了谢太松:“你这个小人,从小就臭烂邪淫,长大以后,盗洞打窟,拦路抢劫,吃喝嫖赌,拐带窃盗,无恶不作。还不快招,更待何时?”一声霹雳,锦鸡翎光芒大盛。谢太松嚎叫起来:“上仙,小的愿招。去年五月中旬,独自到村东,准备邀同伴商量打劫,走到街南,忽然见王欢之妻,爱其美貌,知道他丈夫出门在外,黄昏时分偷入她家,藏在房屋内,许香莲进了房间,脱衣服要睡,上前搂抱奸淫,许香莲不从,大声呼叫,我情急之下用刀扎死,请上仙开恩啊。”王奎吩咐县令写了供状,谢太松画了押。

正在这时,一股劲风呼啸,风中有声音传出:“咚咚咚”县衙门前堂鼓敲响,县令大人惊慌失措。王奎‘嘿嘿’一笑:“大人不要惊慌,我是在为你做公德,你听,这满山遍野的野兽飞禽声,忙碌的喧哗声,到明天你就知道了。哈哈哈...

这边事情,刚刚有个了结,王奎眉头一皱,掐指喃喃有词,天地之间突然风云突变,一团浓雾滚滚而来,王奎凝视着,浓雾散去,牛娃娃狼狈不堪倒在王奎面前:“锦鸡翎大人,白无常谢必安,黑无常樊无叔,破了毛二姑魂魄,八大家将封了玉皇庙,虏走了黄大仙。小獾为了让我通风报信,与他们缠斗,寡不敌众受了伤,落荒而逃,不知道是死是活。”

十一

鸡鸣铺后山一个洞窟内,王奎和柴金刚对面而坐,身后站着牛娃娃,林老三,孙不受三个鬼魅。王奎说道:“自从我送印开始,惹出是非。背井离乡,举目无亲,似是羊入虎牢,只身前往洪谷山求道,历经千辛万苦,学的仙诀。前后收的小獾,四鬼相助,立志要周济世人,无奈毛二姑剑走偏锋,惹恼了城隍爷,牵连了黄大仙,我们前脚躲祸,他们后脚遭殃,自古说;许人一诺,千金难移。如今我且回成安,想那城隍爷也是同道人,我好言敬上,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亦未必敢横行于我。倘若我有不测之事,你操守坚持,自己保重。

不等柴金刚回话,那牛娃娃,林老三,孙不受一齐说:“我们本是黄泉路上幽魂,与毛二姑情同手足,半路相舍,心如刀割。愿意随锦鸡翎返回成安。”柴金刚言道:“大哥若去,小弟也愿跟随。”王奎摆摆手:“你不能去,这里还需要人,马上就要入冬,老百姓指望不上官府衙门,我留下驱使禽兽符一道。你可便宜使用。另赠送你锦鸡翎上羽毛一片,非万不得已,不要使用。”兄弟两人秉烛夜谈,真个是:男儿不展凌云志,空负天生五尺躯。

话不繁复,王奎离开了鸡鸣铺,这天傍晚已到滏口径,前边不远看见一个破败尼姑庵,门半虚掩,推门进去,见一尊韦陀焚天迎门而站,院子不大,中间长着一颗大榕树,地上枯枝败叶飘在阶前,三间破殿,殿上塑着观音大士,上方悬挂牌匾,写着:慈航静室,供台上两只香烛燃烧着,下方蒲团坐着一个带发尼姑,穿一领洗的发白的旧袈裟,正在闭目诵经。王奎定睛细看,大吃一惊,双膝跪下:“老娘亲,不孝儿王奎在此。”那尼姑身子颤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王奎,愁肠百结,悲从中来:“你这个忤逆不孝的逆子,我怎么生养了你这个惹祸胎神。谁知道你那里来的机缘,结识黄大仙,就应该潜心向道,何故惹怒城隍?到如今如丧家之犬啊。”王奎不敢细说,上前抱住母亲相对而泣。.....月光如练,星斗灿烂,叶落阶前,诉不尽别后思念,母子两人一直聊到半夜。

王奎睡在殿角,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见一个头戴鹅冠,身穿道袍,手执玉柄尘尾,足踏紫云的道人,缓缓而来。从王奎头上取下锦鸡翎,掷向空中,只见那锦鸡翎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变化成一把火焰大刀,挟着风,燃着火。左一撩,右一劈。左一砍,右一刺。上下飞舞。上劈云山盖顶,下撩河海翻腾,左砍妖魔鬼怪,右刺地神巫仙。那大刀一会似是獠牙怪兽,状貌狰狞。一会又像开山巨钺,疾行如电,杀气腾腾。看的王奎眼花缭乱。那道人收回锦鸡翎,口吐焚音:

“朵朵金羽翠,锦鸡精为髓。莫泄混元气,阴阳归正位。

道人说完招手,尘尾一摆,变化成翡翠鸟,那道人跨上鸟背,飞向天际,翩翩而去。王奎梦中惊醒,回忆着梦里情景,悄悄地来到庵外,找到一个空地,单手从发籫上取下了锦鸡翎。王奎大喜,过去这锦鸡翎像是长在身上一般,取不下来,如今轻而易举。不觉沾沾自喜。学着那道人往空中一掷,只见一团火焰燃烧炽热,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王奎伸出手往空中一抓,一把明晃晃寒气凛冽的大刀,拿在了手上。想着那梦中道人的招式,云展云舒练习起来。

日月如梭,王奎舍不得老母亲,在庵里整整呆了一个冬天,每天陪母亲释迦佛前,虔诚修行打禅,晚上出去练习大刀。不知不觉立春已过,丁酉年已去,戊戌年来临,这一天,王奎正在坐禅,忽然心神不宁,神不守舍。默默掐指一算,眉头紧皱。走出庵外,长出一口气,打开葫芦,放出牛娃娃,孙不受,林老三,三个幽魂,王奎冷着脸,望着面前起起伏伏的山岭。淡淡地说:“是福是祸,迟早要来,你们三个有驶阴风之能,比我身手快,速速赶到玉皇庙,我告别老母亲以后就来,黑无常樊无叔,白无常谢必安,即刻就会到玉皇庙,你们要赶到他们前面,救小獾脱困,记住千万不要跟黑,白无常纠缠。”三个幽魂瞬间使法遁去。

却说自从黄大仙被谢必安,樊无叔虏走之后,玉皇庙山门歪斜,院中尽长苍苔,钟楼倒坏,腐草满阶,宝阁上遍布蜘蛛网。大殿角落里坐着小獾,满身尘土,正在歇息,阴风一阵,三个幽魂风中发声:“锦鸡翎差我等报警,请速速离开。”小獾立起身,摇摇晃晃说:“快报锦鸡翎,这个月圆夜,毛二姑就要魂飞魄散了。黄大仙也要解往望乡台,堕入轮回地狱。”正在此时,殿外“呱呱呱”,断断续续,由远到近,声音刚息,风中出现两个鬼差,面如死灰,两只眼睛烁烁发光,瞪着眼,朝着天。藏着吞龇杀气,露出叱咤威风,手持招魂幡,喝一声能断人魂,看一眼则惊人胆。正是白无常谢必安,黑无常樊无叔。

十二

只见白无常谢必安,黑无常樊无叔现出身来。彼此看看,谢必安说:“只说是擒拿妖魂,谁知道还有三个鬼灵,这真是冤家路窄啊。”樊无叔答应道:“鬼气熏人,一起拿了。待我来。”说罢,念念有词,将招魂幡一扬,一道黑气卷向小獾和三个幽魂。小獾急忙做法闪过,林老三,孙不受,牛娃娃可没有这么幸运。被招魂幡裹住,脱身不得。正在危难,突然一声霹雳,大殿内如同白昼,平空出现一个人,身材瘦小精悍,两道平眉竖起,一双老鼠眼闪闪烁烁,眉细鼻掀,脸似紫金,头尖口方,头上露出一段锦鸡翎,开口说道:“两位神差,不在城隍庙安逸度日,到此何干?”黑白无常见有人破了法术,惊问:“你是何人?”王奎冷冷回道:“我就是锦鸡翎王奎,奉劝上差,不要逼人太甚。”樊无叔哈哈大笑:“妖道。奉城隍爷喻,擒拿你,还不束手就擒。”说完冲王奎吐出来一口黄气,王奎感觉眼前一阵眩晕,心中默说:不好。顺手抛出一张法印,大震一声,将谢必安一只手打断。只见他身子晃了两晃,尚没跌倒。王奎急忙掏出葫芦收了三个幽魂,头上锦鸡翎无翼而飞,盘旋在空,一团火焰燃烧起来,谢必安大吃一惊,拉起樊无叔匆匆逃去。

子夜,城隍庙里,城隍爷坐在中间,文判官,武判官,文差,武差,何,张,徐,曹。四将坐在左首。春,夏,秋,冬,司职四将,甘,柳,谢,樊坐在右首。大殿里牛头马面站在左,丧门吊客站在右。只见城隍爷戴一顶软翅帽,身穿肉红色圆领长袍,腰间系一条犀牛皮带,脚踏一双歪头皂靴,一脸落腮胡子,睁着两只灯盏圆眼。殿柱上书写着一幅镶金对联,左首:“莫胡为,幻梦空花,看看眼前实不实,徒劳机巧。”右首:“休大胆,烊铜熟铁,抹抹心头怕不怕,仔细思量。”大殿中间站着一妖黄大仙,跪着一鬼毛二姑。城隍爷说道:“俺司城隍以来,虽然妖邪众多,不管是上吊鬼,饿死鬼,服毒鬼,淹死鬼等,并没有一个在阳世间,光天化日之下敢做祟,王奎妖道,毛二姑,不受王法约束,岂能容你们妖魔鬼怪存在阴阳两界,来啊,把毛二姑转入三曹,灭其灵魂,永不超生。黄大仙知情不报,助纣为虐罚入阴山为奴。至于王奎妖道,目无王法,纵容妖魔,打伤黑无常樊无叔,已犯天条,着八家将招集五甲神兵前去擒拿。”“城隍爷熄怒,小仙有话要说。”黄大仙急忙说道:“尊神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凡是人也好,妖鬼也罢,世上只有善与恶之分,孤魂妖兽行善,也能为神。人如果做恶,伤天害理,人也能成鬼。不能因为出身不同,就滥施重刑。像人世苟嘉吉这种人,丢失官印,不思报达也就算了,好不该诬良为盗,更不该挟奸报复,图谋陷害朱文昌。阴险狡诈何能为人也?”城隍爷听完,淡淡道:“这事本城隍也知一二,我欲行处制王法,彼无犯罪之名,欲彰之以报应吧,又无得罪之实。他只不过是人世间习染成性的罪孽。自有人间法度处置。”说完牛头马面上前架起毛二姑拖了出去。黄大仙看着城隍爷唉声言道:“小仙得道以来,从不曾杀生害命。罢了,也是劫数如此,只是担心那王奎不肯善罢甘休啊。”八家将齐声喊叫:“妖道胡言。”顿时大殿上阴风惨惨,黑雾弥漫,阴风里仿佛传来毛二姑嚎叫声,黑雾中依稀可见魑魅之像。

滏口径,一个隐秘的洞窟里,王奎打坐,旁边小獾变成人身,虚弱不堪。躺在石床上,浑身无力。半晌才能喘口气,喉咙里哽咽作声:“锦鸡翎上仙,小獾用法过度,已经伤了奇经八脉。不能帮你了,唯愿死后再择人身与你同甘共苦。”王奎凝视着小獾:“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若死。我也不苟活。”说罢招手拔下锦鸡翎,扯下一片最鲜艳的羽毛,双手递给小獾。小獾惊慌说道:“扯下一片,就少一份法力,大敌当前上仙使不得啊。何况我乃是兽身修行,不值得上仙如此厚爱。”王奎心不在焉,自言自语:“成安境内今年春旱,百姓夏粮无收,城隍不敢违反天条。如果再不能下一场雨,就会耽误农时,到时候大难就要来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和生灵。我思前想后,谋得一计,决定前去成安挑战城隍爷,不管是生是死,就是鸡蛋碰石头我也要试一试。祈盼老天爷开眼,普济群生。”声音悲壮,口气坚定。一双老鼠眼透过洞窟口仰望着苍穹。一场惊天动,泣鬼神大戏才刚刚拉开大幕......

十三

如今却说,成安周围遭受了百年不见大旱灾,穷民无粮,剥树皮而食,县城内斜大街立下人口买卖市场,穷人家携儿带女,在市场里,头插草标卖之。市场里啼哭之声,号啕喊饿声音,满大街都是。也有携筐提篮,挑篓担灶,成群结队逃难外地的。正值夏粮征收季节,老百姓民不聊生,那有多余钱粮交征,如交不上,官府衙门就发火签飞票将人拿上公堂,先打二十板子,然后每五个人一组,披枷带锁,游街示众。因为交不起钱粮的百姓甚多,大街上抗枷带锁的黎民百姓,填满了东西大街,南北市肆。

王奎单人进了西门,看着数不清的百姓披枷带锁,游街示众,哭哭啼啼,心中愤愤。忽然有人眼尖看见了王奎,说:“大家快看,锦鸡翎王奎进城了,”众百姓围了上来,口吐悲声:“王大爷,我们并没有犯法,只是因为天降大灾,今年颗粒无收,交不上公粮,县里催收太急,将我们锁了游街,这都好几天,水米不粘牙了,求锦鸡翎王大爷去衙门求情,释放俺们回家,变买田产抵粮。”王奎动情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去衙门讲情,我也不认识县官老爷,讲下来大家不要欢喜,讲不下来,也不要烦恼,我自有主意。”说完直接去了衙门。到了衙门口,高声大叫:“锦鸡翎王奎前来投案。”这一声呐喊,惊动了正在大堂催逼纳粮的新任县令,还没来得及反应,王奎已经到了眼前。口里说道:“大人,我一是前来投案,二是恳请大人宽恩,今年大灾,大户小家都日不聊生,哪有粮食交公,恳求大人恩典,释放众百姓回家,等秋季丰收一起交纳。”县令闻言说:“你现在有案在身,还敢如此评论是非,且不说交粮纳税,天经地义。就你这一番话,也可定你一个抗税之罪。”王奎沉着脸说:“如果我可以替他们交纳,你又如何?”县令闻听一喜,说:“你说话不要太莽撞,虽然你可以垫粮,但是你得罪新任巡抚苟嘉吉大人,小官可做不了主。这里事情了结,咱二人必须一同到广平府面见巡抚大人。”王奎说:“那就一言为定。”说完,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个葫芦,拧开葫芦嘴,王奎冲着葫芦说:“天灵灵,地灵灵,我差小鬼到广平,窜到西,走到东,搬来粮草进成安,小鬼,小鬼,你是头一功。菜一喋,酒一盅,鬼脸笑,身上红,男女老少把经念,阎王,阎王,赞你济贫穷。”葫芦里出现三股黑气,绕着王奎转了三转,消失不见。县令张大了嘴,看着王奎故弄玄虚的样子,啧啧称奇。:“虽说你能帮交粮纳税,可也是燃眉之急,长久来看,旱魅不离,也是枉然,到时候秋苗下不了种,秋收无望,还是难,难,难啊。”县令感慨说道。王奎看了看大堂外如火的骄阳,又听见大街上老百姓啼啼哭哭声音,对围在大堂外边的人群高声说:“众位父老乡亲,王奎无德无能,蒙上天眷顾,习了一点皮毛道术,虽说不能翻江倒海,腾云驾雾,呼风唤雨。但是也不能坐视父老乡亲如此大难。王奎今晚就祈求城隍,不管他准与不准,王奎保证,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最多三天下一场大雨,保墒种苗。”众人闻听齐声欢呼,奔走相告。一时间县城里人人兴奋。

城隍庙大殿,阴气森森,城隍爷驾临正座,八家将分列两班,牛头马面,丧门吊客站满大殿。城隍爷发话:“我还以为锦鸡翎王奎,三头六臂,法力高强。却原来是个面黄肌瘦,尖嘴猴腮的龌蹉之徒。我劝你回头是岸,不要执迷不悟,天有天道,人有人规,妖有妖律。念你修行不易,本城隍网开一面,早日伏法。”王奎回答:“我自问没有亵渎神灵,今来为的是祈雨救灾一事,望城隍以苍生百姓为念,尽你城隍之责,救济贫苦百姓。至于我,天道使然,自有公论。”“一派胡言,天机如此,谁敢逆天行事?”城隍爷怒容满面。王奎嘿嘿一笑:“你这是关门落栓,我可是碰了鼻子都不转弯,进也难,退也难。罢了,罢了。仗着咱脸皮子厚,只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城隍爷厉声喝问:“你待如何?”“请你祭出祈雨令牌,如不祭,王奎只有冒犯城隍爷了。”王奎冷冷言道:“狂徒,大言不惭。”八家将愤怒至极,各自亮出兵刃,一声呐喊团团围住了王奎。三声纸炮震地,一股瘆气冲天,五甲神兵摇动八卦阵旗。中间王奎眯缝老鼠眼,好像两勾新月,两只脚像撑船荡桨游走不定。忽然间顶上火焰燃烧,王奎手里多了一把火焰大刀,赤黄青蓝紫五色火焰绕着大刀,发出嗤嗤响声。

这一场恶战,惊动了全城百姓,从城隍庙打到了衙门前,来来往往,从晚上打到了天亮,又从天亮战到了正午。好汉架不住人多,双拳难抵四手。眼看王奎渐渐落在了下风,忽然间大刀周围燃起一阵阴风,火助风威,王奎站稳脚步,大刀上举。青天白日一声霹雳,大刀化成一只火红锦鸡,从天而降,冲破八卦阵,落在了城隍庙大殿上,顿时烈焰腾腾,火光冲天。八家将目瞪口呆,众神兵畏畏缩缩,城隍爷狼狈逃出,声嘶力竭怒吼:“王奎,你这是要毁神拆庙,何苦难为天庭,难道你要自绝于天地?不惜毁灭千年道行?”

十四

一股烈焰烟讯,直直的冲入云天,早已惊动了巡天功曹,急忙忙禀报关圣大帝,大帝正在磨刀,闻报震怒:“谁去下界,诛杀妖道?”就见二郎神手里牵的哮天犬开口言道:“擒杀此人不难,难在那把大刀上的五色烈焰。请帝君助我一臂之力。”帝君呵呵大笑:“这有何难。”说完端起来磨刀水。朝着下界泼了出去。哮天犬一声吼叫,直冲下去。

正当王奎拼命祭刀火烧城隍庙,突然之间,天空云海翻腾,霹雳大作,天阴沉沉的,一道闪电驾着风雷,一场久盼的甘霖从天而降,风雨中哮天犬冲向大刀,一口咬住了锦鸡翎,撕扯着.....一片片血红色羽毛纷纷坠落,王奎看着空中,大雨淋在身上,痛苦地咬着牙齿坚持着,直到精疲力尽才倒了下去。......这一天正好是阴历五月十三午时末。

两天以后,五月十五,县衙门贴出来一道广平府公示,妖道王奎,行妖法惑乱人间。令将王奎尸身暴尸七日,游街示众。合城百姓家家焚香,户户有哭声。杨捕快与县令商议,为了不激起民怨,恳请将王奎尸体移往天齐庙,县令心里也感激王奎,同意执行。到了第七天,广平府突然来了一些人,为首的乃是前任县令朱文昌,原来朱大人进京搬到了苟嘉吉,升任广平知府,刚刚上任就亟不可待来到成安,得知王奎遇难,痛不欲生。招集乡绅里党,众人捐地为葬,募棺立祠,在天齐庙做起了法事。决定在五月二十八城隍爷生日这一天出殡。奇的是,王奎十三遇难,至今尸身不腐,面貌如生,还有一股异香,尸体柔软如生前。

出殡之日,阴云密布,朱大人头戴白绫,执哭丧棒领头,杨捕快手举招魂幡随后,合城百姓哭哭啼啼紧跟,一个棺材由十个壮汉抬着,刚刚出了西门,一阵阵阴风中有哭泣鬼魂之声,走了不到半里地,前方由远到近,密密麻麻的走兽飞禽挡在路上,吼,吼。吼的兽叫声凄凄惨惨,飞禽在空中遮天蔽日,往来飞鸣,悲声切切。一行人走走停停来到墓地。把王奎安葬在一块高地上,人们离去时,那些飞禽走兽仍然还在。一连几天,天天如此。这一天来了一个道士,跑到墓地哭的死去活来,做法让野兽刨出棺材,带着尸体,领着众兽一路向西而去。有好事人打听出,那个道士名字叫柴金刚。从此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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