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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记忆
作者:闫炳华

我的家乡西龙门村,位于赞皇县城北两公里,北靠卧龙岗,南邻槐河,西望太行山,东边是五马山和万花山两山之口。槐河奔腾不息,从村南缓缓流过。这里自古就是南北交通渡口,故名龙门。龙门是一块风水宝地,据考证,自秦汉立村,隋唐兴旺,明朝定制以来,也曾走出过不少文人武将。在北齐至唐代,还出过宰相和皇后,这里是赵郡李氏西迁赞皇最早的居住地,也是赞皇最古老的乡村之一。

这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这里人杰地灵,土地肥沃,水流潺潺,孕育了无数的生命与希望。每当我踏上归途,心中总是充满无尽的温暖与期待;每当回到我家上世纪四十年代     父亲亲手盖起的土坯房,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这些记忆如同陈年老酒,越品越醇,让人陶醉其中,流连忘返。故乡是我永远的牵挂,它给予了我生命,也成为我励志前行的动力源泉。

母亲讲过的故事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饥荒席卷了中国大地,给亿万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那是一个饥饿的年代,农村物质极度匮乏,人们吃不饱、穿不暖,生活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街头巷尾随处可见面黄肌瘦的行人,他们的  眼神中透露出对生活的无奈和对未来的渴望。面对饥饿,人们以顽强的意志与命运进行着不懈的抗争。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在土地上种庄稼、挖野菜、吃树皮,艰难度日。正是这种不屈不挠的精神,让他们在饥饿中挺立不倒,繁衍生息,展现出人类最原始而强大的生命力。

1961年7月,在那个生活极其艰难困苦的日子里,闫家第八个孩子,也是第四个儿子降生了。他犹如一粒顽强的种子,在恶劣的环境中破土而出,茁壮成长。我娘说,那天她正在院子里干活,我突然降生了。一出生,我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声,把猪圈里一头一百多斤的猪吓得从一米多高的猪圈里窜了出来,嚎叫着跑到了村外。我奶奶和邻居大娘大婶们听到婴儿的哭声,赶紧跑了过来,把我抱到了屋子里。当时家里一点粮食都没有,我奶奶就把盛面的瓮底扫了扫,扫出一大把白面,烙了一张小饼给我娘吃。我爹回来后,一看生了个儿子,高兴地说:“三哥叫孟华,你就叫炳华吧。”我娘坐月子期间,家里没吃的,哥哥姐姐就去地里挖野菜回家煮着吃。当时二哥八九岁,三哥四五岁,两人面黄肌瘦,吃不惯野菜,天天饿得嚎啕大哭。正好那年家里刚刨了一棵大榆树,奶奶就把榆树皮磨了一大袋子榆皮面,家里还养着几只.鸡,便每天抓一把榆皮面,加一个鸡蛋做成面糊糊,让二哥、三哥吃,才勉强把他俩的命保住。我娘和大孩子们都舍不得吃。那年村里种了不少甜瓜,一毛钱一篮子,我爹就每天买一篮子,全家就着野菜充饥。因为甜瓜性寒,我娘坐月子抵抗力弱,吃了后开始拉肚子,由于严重脱水出现休克,生命垂危。我爹赶紧找了个老中医,抓了几副草药吃了,才把命保住,但从此落下了拉肚子的病根。而我,却在那个年代,在娘和全家人的百般呵护下,顽强地活了下来。

岁月匆匆,在全家缺吃少穿的日子里,我在艰难的环境中茁壮成长,我很快长到一周岁了,有一天,我娘在屋里纺棉花织布,我四姐看着我在院子里爬着玩,突然我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谁也哄不住,越哭越厉害,我娘说今天这孩子哭的有点邪乎,她就赶紧把我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这一脱不要紧,只见一只大蝎子从我身上爬了下来,我娘眼疾手快一脚就把这个大蝎子踩死了,一看我身上被蝎子蛰了一个大包,我娘赶紧拿针在大包上扎了几针,挤出来许多血水,才把蝎子的毒液挤了出来,我哭累了,就趴在我娘怀里睡着了。我们村一个叫林小的大人,有一天晚上被蝎子蛰了,他痛庝难忍,在家里喊叫了一晚上,你想大人被蝎子蛰了都呛不住更不要说一个孩子了。这次事件亏了我娘采取措施得当把蝎毒挤了出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1962年春天,阳光明媚,天空中洒满了金色的光辉,仿佛整个世界都明亮了,随着生活的改善,人们的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温暖的阳光融化了,街道两边的树木长满了绿叶,郁郁葱葱,充满生机。这年四月,我二姐生了一个男孩取名海滨,全家人非常高兴,我娘就去回车看望我二姐,我四姐只有十二岁背着我,走到龙门村西头,有一家在淋石灰,在一口大铁锅里放上生石灰加上水,瞬间释放出大量的热量大铁锅里面就沸腾起来,他们把剩下的石灰渣撒了一路,我四姐背着我一不小心被石块绊倒了,正好把我的头撞在了大铁锅的锅沿上,碰了一个血口子,顿时血流如注,我四姐和我哇哇大哭,我娘赶紧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头上血流不止,我娘赶紧从路边大马车壕里抓了一把绒土捂到了我的头上,用一块布绑住才把血止住。亏了那个年代没有拖拉机没有汽车,一个生产队只有一辆大马车搞运输,年长日久大马车就在土路上压出来两道车辙,里面有许多细土,也没有污染,当时农村缺医少药老百姓就用这个土法止血。我记得小时候在夏天小孩子出汗多也不洗澡,有的孩子两腿间就发炎,红肿流血,大人们就从门框上扫点细土撒上就好了,看来那个年代老百姓的创造力还是挺强的。到了我二姐家,一看这个孩子活泼可爱,让人喜欢,我娘说一看到这个孩子这么可爱,今天你小舅挨碰也值了。海滨这个孩子很有出息,高中一毕业就入了党,十八九岁就当上了农村党支部书记,毛笔字写的非常好,每当农村有大的活动,谁家过红白事都请他写字。他没有考大学,但把两个儿子培养成了大学生,都在市里成家立业,也算圆了他的大学梦。

我娘说,我三岁多的时候,和三哥惹过一个大乱子。那年夏天,太阳像火球般高悬,烤得大地滚烫。我家院子里长 着一棵大槐树,家里比较凉快。不一会儿,邻居家五六个孩子一股脑地跑到我家玩耍,大家你追我赶,汗水湿透了衣衫,笑声比蝉鸣还响亮。不知哪个孩子抓住了一只长着翅膀的簸箕虫,大家你摸一下、我摸一下,没多久虫子就不动了。三哥当时只有七八岁,拿着火柴把这只簸箕虫烧了,不一会儿,一股刺鼻的气味飘上天空,慢慢弥漫开来。突然,天空中飞来三五成群长着翅膀的簸箕虫,我们几个孩子就追着抓,抓住了就用火柴烧,气味越来越大,飘散得越来越远。不一会儿,院子上空就聚集了成百上千只飞虫,遮天蔽日,在院子上空嗡嗡作响,久久不散。邻居家的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跑回了家,只剩下我和三哥躲在墙角,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娘从门外回来了,一看这情景,吓坏了。我俩赶紧把事情经过说了,娘说:“这下你俩可闯大祸了,惹着簸箕虫精了。”她赶紧从屋里拿了几刀烧纸,跪倒院子里点着,顿时院子里火光四射、烟雾缭绕,烧纸的烟味弥漫了整个院落。娘念念有词:“孩子们小,不懂事,千万别跟他们计较,饶了他们吧。”说来也怪,不一会儿,院子里的飞虫就都飞走了。娘又把我们烧焦的虫子埋了起来,院子里才恢复了平静。邻居们议论纷纷,都把自己的孩子吓唬了一通,从此,我们谁也不敢祸害小生命了。这件事,我疑惑了好几年,大家都认为是惹着簸箕虫精了。一直到上大学学了昆虫学,我才明白其中的道理:昆虫会释放一种特殊的气味吸引同类,加上用火一烧,气味更浓,逐渐扩散开,就把同类吸引了过来。而娘点燃烧纸后,满院子烟雾弥漫,烟熏火燎的气味驱散了昆虫释放的气味,飞虫自然就飞走了。看来啥事都要讲科学,不能迷信。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每一个孩子的成长,都离不开母亲的悉心照料和百般呵护。她们含辛茹苦,日夜操劳,只为让我们尽快成人成才、振兴家业、报效祖国与社会。母亲那份深沉的爱意,如同春日晖光,无私地照耀着我们;她们用驼背的脊梁为我们撑起一片蓝天,让我们自由飞翔;她们用被岁月磨得粗糙的双手为我们筑起避风的港湾,让我们在风雨中栖息,无畏无惧,勇往直前。让我们怀着一颗感恩之心,去回报那深沉、无私而伟大的母爱吧。母爱如歌,温暖人心;母爱如诗,歌颂永生。

父爱如山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爱,它深沉而坚定,威严而宽容,如同巍峨的山峰,屹立不倒,那便是父爱。

我的父亲生于一九一七年二月,爷爷奶奶就生了他一个儿子。那个时候在农村,独子还是比较孤单的,遇事只能靠自己单打独斗。父亲活到了八十五岁,他含辛茹苦把我们姊妹八个抚养成人、成家,操劳了一生。五十年代初,父亲母亲带领我们四个姐姐、三个哥哥没日没夜地干,靠种地和纺线织布,愣是建起了三个宅院,盖了二十多间土坯房子,还买了二三十亩土地,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一九五六年实行农业合作化,家里便把土地都交给了村集体。每当夜深人静,回忆起父亲的点点滴滴,我总是心潮澎湃,那些场景仿佛就在昨天。父爱是孩子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父亲是孩子们的第一个引路人,他用自己的切身体会和言传身教陪伴孩子们成长。

我记得上小学一年级那年,星期日,我们几个小伙伴去河滩割草喂猪。只见一个村民扛着土枪打野兔,他转了一天也没打住一只,便朝我们走来说:“你们吃过野兔子肉吗?”我们说过年的时候吃过猪肉,还真没吃过野兔子肉。他说野兔子肉可比猪肉好吃多了,这话一出口,馋得我们几个小孩直流口水。他又问:“你们几个明天干啥啊?”我们说上学。他说:“上学有啥意思,还不如明天跟着我打兔子呢。”我们说那可不行,逃学会挨家长揍的。他又说:“你们吃了饭背着书包出来,家长不会知道你们逃学的。”见我们一直犹豫,他继续说:“如果明天打了兔子,我在河滩给你们烤兔子肉吃。”我们几个一听能吃烤兔肉,就说:“那行吧,你可不要骗我们。”他说肯定不会,还让我明天偷偷带上一把盐,让另一个孩子带上一盒火柴,在河滩集合。

第二天,我们几个孩子背着书包来到南河滩,那个人早早地扛着土枪在河滩等我们。他让我们几个孩子每人手里拿一根树枝,相互间隔五六米站成一排,在前面轰兔子。突然,一只野兔子受到惊吓,嗖地跑了出来。“砰”的一声枪响,兔子栽了一跟头,却还是跑掉了。一整天,我们轰出来四五只野兔子,可这个人枪法实在不行,一只也没打住。我们在河滩跑了一天,连中午饭都没吃,天快黑了才回到家。一进家门,父亲就问我:“一天干啥去了?为啥逃学?”我吓得赶紧说实话,说跟着别人打野兔去了。父亲二话没说,一巴掌把我打倒在地,又在我屁股上狠狠踹了两脚,痛得我哇哇大哭。母亲赶紧把我护了起来,父亲说:“你下次再逃学,就把你吊到房梁上用鞭子抽你。”

吃晚饭的时候,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们弟兄四个说:“我小的时候,看着人家上私塾,也嚷着要上学。可那个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实在交不起学费,上不起学。但我小时候学识字的愿望特别强烈,几次哭着求你爷爷奶奶让我上私塾。实在没办法,你爷爷奶奶就带着我去国中的爷爷家,想看看能不能利用晚上的时间教我读书认字。国中的爷爷有文化,答应一年给人家一斗米——那个时候这种学习方法叫‘放夜牛’。我就利用晚上的时间在人家家里学识字,一年下来,各种古书都能看懂了。现在是新社会了,你们弟兄四个才有机会上学,可得好好珍惜,好好学习,将来才有出息。”

听父亲讲了这件事,我们弟兄几个触动很大。从此我再也没有逃过学,上课认真听讲,学习一直是班里的前几名。父亲一个人拼死拼活,下地干活挣钱养家,愣是供养我们弟兄四人完成了学业。我大哥五十年代高小毕业,毛笔字写得特别好,当了代课老师,逢年过节,大半个村的人家都来找他写对联。我二哥初中毕业当了生产队会计,后来在全县带头研究种植食用菌,人称“猴头王”。我三哥高中毕业当了大队的农业技术员,我高中毕业赶上了高考,考上了大学,总算给家里争了光。

父亲是家里的掌舵人,他明事理、头脑清楚、处事稳妥,总能帮助家里化解一个个难题,让家庭得以平稳运行,健康发展。

记得“文革”期间,“文攻武卫”闹得特别厉害,我们村住了工作组,还有几个被下放的老干部,天天挨批斗。有一天,轮到我家给一位姓蔺的下放老干部管饭。他一到我家就大声喊了句“毛主席万岁”,然后坐下就要吃饭。按当时规定,必须在饭前带领全家对着毛主席像喊三遍“毛主席万岁”才能吃饭 。我和三哥当即大声指责他是“反革命”,不让他吃饭,还说要把他交给工作组批斗。老蔺吓得躲在父亲身后不敢说话,父亲把我俩骂了一通,赶我们出去玩。随后,他赶紧安慰老蔺,陪对方一起吃了饭,才把人送走。老蔺特别感激父亲,说:“您是个明白人,今天可救了我,不然我还得挨批斗,说不定还得挨打。”

我俩回家后,父亲对我们说:“你看他们年纪都这么大了,白天干活,晚上还得挨批斗,多可怜。咱们不能落井下石、火上浇油,万一老蔺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良心上也过不去啊。”后来我们才知道,“文革”期间全县被红卫兵迫害致死的老干部有十几个。当时父亲妥善处理了这件事,要是真把老蔺交到工作组,后果肯定不堪设想。“文革”结束后,老蔺得到平反,当上了县卫生局长,后来还专程来村里看望父亲,表达感激之情。

还有一次,我们全家一起吃午饭,说起一个本家是富农,在当时属于“黑五类”。父亲说,在旧社会还给他家当过长工。我们弟兄几个一听,非常气愤,站起来就要去他家把这个本家叔叔拉到街上批斗。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到父亲大喊  一声:“赶紧回来,不许胡闹!”父亲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两家关系相处不错。如果你们这么一闹,两家的关系就断了,就成仇人了。在农村,多一个朋友多条路,少一个仇人少堵墙。”父亲给我们讲了这个道理,我们弟兄几个头脑才清醒过来,冷静了下来。“文革”中许多家庭反目,街坊邻居闹矛盾,就是因为家里没有一个能主事的人。现代社会也是一样,一个家庭必须有一个明事理、能做主的人,遇事能做出正确决断,妥善解决问题,才能使这个家庭走向团结和睦,走向兴旺发达。

父亲在家里比较讲民主,从不搞家长制作风,遇事总是和孩子们商量,只要我们讲的有道理就尊重孩子们的意见,就大力支持。我三哥高中一毕业就回生产队参加劳动,他在地里干了几个月活,感到一个人没技术真不行,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永远不会有出息。他看到我们村景书,连岗,振吉几个人会泥瓦匠,在村里很吃香,还可以去城里盖房子挣钱,就给我父亲说,我不想在地里干活了,想学一门技术,我父亲就问你想学啥,我三哥就说想学泥瓦匠。当时在农村一个是木匠一个是泥瓦匠都是算有能耐的人,我爹一听就说行。干泥瓦匠需要一个抹子和一个泥刀,可家里一分钱都拿不出来,我爹过去干过小买卖,家里藏了八块银元,几十年都没舍得花,我爹一咬牙说,给你拿四块银元去银行换点钱吧,我三哥去银行换了十元钱,买了抹子和泥刀,家里的烧水壶早就坏了一直没钱买,我娘就让我三哥买了一个烧水壶,还买了十斤盐,就这样把十块钱花光了。买好工具后,我爹就带着我三哥找到了生产队长景书说,孟华想学泥瓦匠,你就教教他吧,京书说我们几个人商量商量。第二天景书说可以让孟华试试,如果能学会就干,学不会就没办法了。他给我三哥讲了一下挂砖的基本要领,不到半天功夫我三哥就学会了,就这样我三哥留在了建筑队当起了泥瓦匠。我三哥学了这门手艺一发而不可收,干了几年,改革开放之初,第一个在村里建起了占地十几亩的水泥板厂,长期雇了五六个工人,发家致了富,盖起了新房,供三个孩子上了大学,都在市里成家立业。

父亲还是家里的顶梁柱,每逢家里有过不去的坎,都能想法扛过去。我七七年考上大学后,我二哥三哥相继结婚,家里经济紧张的实在过不去了,七九年初我开学连买车票的钱都拿不出来了,我娘整天唉声叹气的说,这可咋办啊。我家院子里长着一棵一搂粗的大槐树,我爹说没办法就把这棵树卖了吧,我爹就把我们弟兄四个叫到一起商量说,这两年孟书孟华结婚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炳华开学连学费都拿不起了,只好把这棵大槐树卖了供炳华上学,这钱就没有你们的份了,我三个哥哥都说没意见,就这样这棵大槐树卖了二百二十块钱,供我读完了大学。八一年七月大学一毕业我娘给我算了一笔账,这四年我上大学期间一共给了我五百二十多元,这在七八十年代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啊。过去在生产队我爹和我三个哥哥干活挣工分,辛辛苦苦干一年到年底分红才分二百多块钱,那还是村里分钱最多的头首户。我参加工作后一个月工资五十四块五,才逐步缓解了家里的经济困难。

父亲还是家里的定盘星,每逢重大事情都是临危不乱,总能把事情处理的稳稳妥妥。八一年我快大学毕业了,这年假期,我爹把我们弟兄四个叫到一起说,炳华快大学毕业了,这几天就把家给你们分了。弟兄分家在农村可是一件大事,分好了家庭和睦,分不好就会把家里搞得四分五裂,有的打架抡锤,弟兄们成了仇人。我爹说分家是你们弟兄四个人的事,家里的媳妇们谁也不能参加。我大哥住柿子院我二哥住石榴院各算一处,我和三哥住在一个家里,院子有六七分大,我三哥住的南屋三间和大门房算一处,西屋五间算一处,北 屋三间供我爹我娘养老,以后谁要了新房基地盖房,就把地方留下,如果要不了新房基地就从院子中间分开一家一半。这个分配方案你们三个回去和媳妇商量商量看看行不行,一会过来集合。过了一会我三个哥哥回来说都没意见,我爹又说分法有两个,一个是拿号,一个是谁住谁家那个院子,你们再回去和媳妇商量。我三个哥哥回来后都说,大家都在现在住的地方习惯了,不再拿号了,就这样我大哥把分家分单写好,弟兄四个按了手印,一人一份顺顺当当的把家分好了,家里谁也没闹意见。邻居们都说我爹这个分法好,把家里最大的一件难事摆平了。后来我问我爹,为什么第一次只说方案不说分法,我爹说这样谁也不知道谁分那,定方案的时候谁也不去争不去抢,分起来更公平。那分家为啥不让我三个嫂子参加呢,他说农村分家本来就是男人们的事,如果一让女人参加,你一句我一句,鸡毛蒜皮的事满天飞,家就分不成了,村里许多人家分家就是因为让女人参加 乱了套,闹起了意见。我爹遇事头脑比较清楚,办法比较妥当,把分家这个大事解决的非常好。

父亲,那座巍峨的山峰屹立在家的中央,他是顶梁柱,承载着全家的希望,他是引路人照亮孩子们前行的道路,更是孩子们思想上的引领者,让孩子们三观不能离谱,他是掌舵人他是定盘星,稳定着家庭的航向,乘风破浪,永远向前,向前。父亲的爱,深沉而伟大,是我们一路成长的坚强后盾和力量源泉。父爱如山,让我们怀揣一颗感恩之心,致敬威严深沉而伟大的父爱吧,愿我们每个大家族大家庭一个个男人以前辈为榜样,一代代传承下去,做一个合格称职的父亲。

当上了孩子王

我家住在村东头,坐南朝北,紧邻大街。家里占地六七分,有四百多平米,分前后两个院。前院长着一棵一搂粗的大槐树,枝繁叶茂,像一把巨大的遮阳伞,为我们遮挡烈日,带来丝丝清凉。坐在树下,仿佛置身于大自然的怀抱,微风拂面,心旷神怡。尤其是我家的大门筒,南北通透,像一个天然的 风道,微风习习,非常凉快,成了邻居们的避暑胜地。我们就在大门筒里放了几十块石头当凳子,一到吃饭的时候,邻居们不论大人小孩,都端着饭来大门筒里吃,一边吃饭一边  畅聊一天的生活琐事,笑声、说话声交织在一起,其乐融融。

到了冬天,夜晚时间长,村里就组织年轻人学武术。因为我家院子大,父亲又是武术教练,大队便在我家院子里免费安装了一盏电灯。吃了晚饭,十几个年轻人就来我家学武术,我们十来个五六岁的孩子就围着看,很快,我家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每天吃完晚饭,十来个孩子会不约而同地来我家集合,我就带着大家一起玩。

夜降临幕,月光如水般静静地洒在大地上。我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纯真的笑容,我们开始捉迷藏。我大声喊:“你们藏好了吗?我开始抓你们啦!”他们有的藏在房子角落,有的爬到房顶上,还有的趴在地上用草盖住自己,个个小心翼翼,不敢出声,生怕被发现,我就摸黑找他们。每当有人被抓到,就会引来一片欢呼声,那童稚的笑声和尖叫声在夜空中回荡,比夜莺的歌声还美丽动听,给寂静的山村带来了无限生机和欢乐。天天晚上,捉迷藏成了我们孩子们欢乐的盛宴,你躲我藏,你寻我找,经常跑的大汗淋漓,让我们的小身板越来越壮实,那笑声尖叫声还让我们的心态放松下来,使我们精神振奋更加乐观向上。这个看似简单的游戏,实则蕴藏着无尽的智慧和乐趣,它陪伴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夜晚,让我们在欢笑中健康快乐成长,真的让人十分怀念。

当时生活比较困难,家家户户缺吃少穿,平时连玉米面饼子都吃不饱。父亲在生产队喂牲口,那时牛马是生产队主   要的劳动力,为了让它们有劲干活,队里会用盐水煮黑豆给牛马吃。有一天中午,大家实在嘴馋了,有个孩子说:“你   爹是喂牲口的,咱们趁他们中午睡觉偷点黑豆吃吧,反正你爹抓住我们也没事。”我说行,不用去太多人。我选了三四个人,悄悄地来到牛棚,蹑手蹑脚地走到装黑豆的大瓮旁,每个人在衣服兜里装了几把黑豆,赶紧跑回我家,倒在桌子上,大家津津有味地吃起来。煮熟的黑豆真香,简直是人间美味。有个孩子说:“炳华,你能让我们吃上煮黑豆真好,你平时主意多敢说话,我们就让你当我们的头吧,今后小伙伴们都听你的。”从那时起,五六岁的我就当上了孩子王。后来有一次,几个孩子又去偷黑豆,结果被父亲抓住了,他狠狠地把我骂了一通,吓得我们再也不敢去偷黑豆吃了。

槐河常年流水不断,河里有很多鱼。一到星期天,我们十几个孩子就背上铁锹、拎着铁桶,跑到河里抓鱼。我们把衣服脱在河岸上,光着身子跳进河里,先选一个靠近河岸的大水坑,用铁锹挖河泥把水坑围起来,再把孩子们分成两组:一组继续挖泥加固围堤,防止跑水;一组用水桶往外泼水,把水坑里的水淘干。

烈日当空,孩子们的热情却像火一样旺,欢声笑语此起彼伏,满身泥泞也挡不住大家的快乐。泼水最累,一刻也不能间断,稍停一会儿,水就会漫上来。大家就玩起接力赛,一个人累了,另一个马上接上。往往要泼一两个小时,才能把水坑里的鱼露出来。鱼受到惊吓,一条接一条地往上跳,这时大家就一窝蜂地跳进水里抓鱼,你抓一条,我抓一条,欢呼声、叫喊声连成一片。突然,我抓住一条嘎鱼,它头上的一对毒刺狠狠扎了我的手,痛得我大喊一声跳上岸,两眼含泪,不知如何是好。正好这时我想解手,没办法,就往手上尿了点尿。说来也怪,不一会儿,两只手就不痛了。我急忙告诉大家:“被嘎鱼扎手了,赶紧往手上尿尿就好了!”大家听了哈哈大笑,都以为我在骗他们。

没过多久,又有一个孩子被嘎鱼刺伤了,痛得双手发抖。我让他赶紧往手上尿尿,他半信半疑,很不情愿地照做了。不一会儿,他大声喊起来:“这办法真管用,我的手不痛了!”后来,这个方法成了我们小孩子治疗嘎鱼刺伤的偏方,解除了大家的痛苦。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其中的道理——上了初中学习化学时,我了解到嘎鱼和蜜蜂的毒液都是酸性的,而尿液是碱性的,酸碱中和后,疼痛就减轻了。

每次抓了鱼,我们都舍不得吃,会拿到城里卖掉。那个时候,一斤野生鱼才三毛钱,攒够十来块钱,我们每个人就能分到一块钱。当时四分钱能买一张白纸,一块钱能买二十五张,足够我们一年上学做作业用了,这也减轻了家里的负担,所以大人们还挺支持我们抓鱼的。

夏日炎炎,阳光洒满大地,万物蓬勃生长。那个时候,每个生产队都会种些蔬菜、西瓜、西红柿,卖掉后用来增加收入。进入七八月份,瓜果陆续成熟,四处瓜果飘香,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我们几个孩子家里条件都不好,父母舍不得给我们买西瓜吃,每当看到别人津津有味地吃着西瓜,馋得我们直流口水。

有一天晚上,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我们四五个孩子聚在景堂家,都快十点了,有个孩子说:“今天晚上下这么大雨,看瓜的老头肯定不在瓜棚,咱们去偷几个西瓜吃吧。”我说:“下这么大的雨,一出去肯定把衣服湿透,回家还得挨大人批评。”大家说:“我们把衣服脱在景堂家,光着身子去。”就这样,我们四五个十来岁的孩子光着身子、赤着脚丫,钻进了瓢泼大雨中。天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天上不时有雷声炸响,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悄悄来到五队的瓜地,爬到地里开始摘瓜。地边种的是菜瓜,一个孩子说:“这菜瓜这么大啊!”他一口咬下去,却怎么也咬不动,说:“我们摘错了,这不是菜瓜,是人家留种的葫子。”我们只好继续往地里爬,把摘的葫子扔到地上,往前爬了一段,每人抱了一个大西瓜,悄悄从地里爬出来,冒着大雨、踏着齐腰深的水,沿着小路回到了景堂家。大家迫不及待地用拳头砸开西瓜,一口气吃了个饱。

第二天,听三哥说,昨天晚上五队的西瓜被偷了,还摘了许多葫子扔在地里,生产队长闫吉泉看到后非常生气,认为肯定是六队的人干的。他拾了一筐子葫子,找到六队磨面房的占京说:“这肯定是你们偷的,我看着你们把葫子吃了!”占京.他们觉得很委屈,就和吉泉大吵了一架,这事才算过去。我们几个小孩吓得谁也不敢说话,生怕被人知道。这件事差点影响了两个生产队的关系,对我们教育很大,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干过这样的事。

孩提时光,宛如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淘气与成长并行。在成长过程中,孩子们既做过许多助人为乐的好事,也做过不少让大人生气的顽皮事。这些经历,都是孩子们成长的印记,记录着他们的天真与顽皮,是生命旅途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能简单地给它们贴上是非对错的标签,因为这正是生命的活力所在,是孩子们认识世界、塑造自我的过程。毕竟,每个孩子都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需要时间,也需要爱。让我们怀揣热情,拥抱每一个成长的瞬间,让童年的色彩永远熠熠生辉。  

龙门记忆 

护送知青

 一九七二年,我已经十一岁了,在邻村东龙门上初中一年级。

夏天的夜晚,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一人多高的玉米地里。七八个小朋友不约而同地来到大街上玩捉迷藏,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辛勤劳作了一天的大人们早已进入梦乡,夜晚显得格外安静又神秘。大家刚准备回家睡觉,突然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推着自行车,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我们几个人吓得赶紧聚到一起,他说:“小朋友们不要怕,我是天津来的知青,要去东坛山看朋友,天黑迷路了,你们能送我一程吗?”

我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我心想,要是白天还行,可现在都晚上十来点了  ,我们村离东坛山有五里地,只有一条土路,两边全是玉米地。特别是快到东坛山时,要经过一个叫“口子”的地方,那里有个十几米深的大山坡,坡下有一条河,河两边都是芦苇荡,阴森可怕,还经常有野狼出没,大白天都没人敢独自走,大家都是结伴而行。一听说要在晚上去东坛山,我们心里都发怵,谁也不敢去。

更何况,我七八岁时还发生过一件离奇的事。我三姐家在东坛山,她刚生了个男孩,好久没来我家。有一天,景堂和他母亲要去东坛山看他姑姑,我吵着让娘也带我去看三姐和小外甥。娘中午要给一大家子做饭,实在走不开,就让我跟着景堂的母亲一起去。他们把我送到三姐家,我和小外甥玩了一会儿,吃了午饭,三姐又把我送到景堂的姑姑家。景堂的母亲一看我来了,就说:“咱们赶紧回去吧,太晚了到‘口子’那儿有点害怕。”景堂的姑父一直把我们送到“口子”才回去。那天我穿了双新鞋,来回走了十里地,脚上磨起了血泡,实在累坏了,到家倒头就睡。

突然,我在床上大哭起来,连连喊着“娘快来救我,给我钱、给我钱”,反复说着这几句话,闭着眼似睡非睡,谁也叫不醒。家里人可吓坏了,爹娘说这肯定是“中邪”了。娘拿了一刀烧纸,在我头上晃了晃,说:“我给你钱,你跟着我走。”然后把纸在大门口烧了,嘴里念叨了一番,过了一会儿,我才清醒过来。娘问我怎么了,我却说什么都不记得。过了几天,三姐来我家,我们才知道,就在我去东坛山的前几天,村里有人在“口子”意外去世了,估计是那个去世的人“阴魂不散”跟上了我,娘用土办法把“它”驱走了。这件事后,我吓得好几年不敢去东坛山,至今这个谜团都没解开。

小伙子见我们站着不动,又说:“现在都在向雷锋同志学习呢,雷锋就乐于助人做好事,你们肯定会帮我的。”我一听要向雷锋学习,顿时有了胆量,对大家说:“雷锋叔叔做了那么多好事,什么都不怕,更何况我们有七八个人呢。”有个小朋友说:“路上万一碰到野狼咋办?”我说:“从我家拿根棍子防身吧,不管有什么困难,咱们都要把这位大哥送到东坛山。”大家一听都来了勇气,每人拿了根棍子,带着客人向东坛山走去。

我们摸黑沿着不到两米宽的土路往前走,小路像一条蜿蜒的小蛇,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道路崎岖不平,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风一吹,路边的玉米叶子“沙沙”作响,好像有野兽在奔跑,吓得大家大气都不敢出。为了壮胆,我故意大声和大家说话。快到“口子”时,只见几十米的大山坡下,几十亩芦苇荡在黑暗中连绵起伏,山风呼啸而过,发出“呼呼”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更显得格外刺耳,让人心里发怵;小河“哗哗”的流水声在夜色中回荡,更添了几分恐慌。我们几个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每个人都紧紧攥着棍子,紧张得浑身冒冷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快步冲出了“口子”。

快到东坛山村口时,看到了村里的灯光,我对这位大哥说:“前面就是东坛山了,我们就送到这儿吧。”他千恩万谢,说了好多感谢的话,又问我们的名字和学校,我一一告诉了他。他说都记住了,回去一定给我们学校写封表扬信,表扬我们的雷锋精神。

人送到了,可我们还得原路返回。大家谁也不敢落在后面,都争着往前跑。突然,有个孩子被路上的石头绊倒,重重摔在地上,痛得哇哇大哭。我一看这样不行,要是大家乱跑,肯定还会出事,万一有人受伤就糟了。我说:“要不这样,我们分成两组,手拉手往前走,谁也不准跑。”就这样,我们手拉手相互壮胆,也没那么害怕了,晚上十一点多才各自到家,万幸没出大乱子。

第二天,有两个孩子的家长来我家,把我批评了一顿,说:“你们小孩子可不能冒这个险,万一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告诉大人,让大人陪着去才安全。”我暗暗记在心里,今后不管做什么,安全都是第一位的。

开学后,我们几个天天盼着表扬信,等了好久都没消息。实在憋不住了,就去问老师有没有我们的表扬信,老师说没见到。大家都说这个人不讲信用,说了假话骗我们,失望透顶,心里沮丧极了,好几天都打不起精神。后来,班主任高苹果老师了解了情况,在学校表扬了我们,再次鼓起了我们学习雷锋的劲头。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新时代,年轻人如同初升的太阳,充满活力与希望,他们心怀正义,乐于助人,这不仅是一种美德,更是推动社会进步的强大动力。它不需要惊天之举,却体现在生活的点滴之中,一次微小的帮助,一个温暖的微笑,都能传递无尽的正能量。我们做好事,不求回报,却能收获内心的满足和喜悦,使我们心态平和,积极向上。乐于助人,也是一种自我提升的过程,在帮助别人的同时,我们也在锻炼自己的意志和品质,提升自己的道德修养,这种内在的成长,远比外在的成就更为重要。乐于助人,行善积德,并非盲目冲动之举,他需要勇气,更需要智慧,决不能蛮干,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要学会帮助别人的同时,保护好自己, 不能做出无谓地牺牲。       只有这样才能使雷锋精神常态化社会化。让我们每一位年轻人怀揣热情与善良,怀揣勇敢与智慧行走在乐于助人的大道上,让青春之花在奉献与付出中绽放出最绚丽的光彩。

学打乒乓球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农村的文化生活非常匮乏。整个村子没有一台电视机,更没有电脑网络,只有高高的电线杆上安装着一个高音喇叭,日复一日播放着《东方红》和革命样板戏。那高亢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却让人觉得文化生活无比单调。

我们村是龙门高中的所在地,学校院子里有一个用砖和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供学生上体育课时使用。一到周日,村里的许多小朋友就争着去打球。我让父亲用木板锯了一副乒乓球拍,我们几个小伙伴一早便去抢球台,常常打得汗流  浃背、热火朝天。有好几次去晚了,球台被其他小朋友占了,那种无奈和焦急真是难受极了,甚至因为争抢球台差点打起架来。实在没办法,我跟小伙伴们说:“要不咱们自己想办法建一个水泥乒乓球台吧?”大家都表示同意。可建在哪里呢?家里院子小,肯定不行。振五说:“要不就在我家门口的空地建吧,我家门口有半亩多空地,肯定够用。”我说:“你赶紧回家和大人商量商量。”一会儿,振五跑回来说,他家大人没意见,就是他三哥不同意,怕建不成的话,门口堆一堆石头影响出行。我们七八个孩子跑到他家找他三哥聚川,说:“我们肯定能建成,如果半途而废,一定把石头搬走,恢复原貌。”他见我们决心挺大,也就同意了。


建乒乓球台的地方选好了,需要大量的石头、沙子、砖头和水泥。石头、沙子在河滩里随处可见,砖头可以去村里的砖窑捡些烂砖头,可水泥需要掏钱买,向家里要钱肯定不给,该怎么办呢?我想了想说:“要不咱们去龙门岗刨药材吧,卖了钱买水泥。”大家都觉得可行。于是,我们七八个孩子每天早上五点起床,背上筐子、拿着镐头到山岗上刨小鸡棵、知母,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药材,干到七点赶紧回来吃饭,然后去上学。这样干了半个月,卖了四块多钱,正好买了一袋水泥,可还是不够用。景堂的父亲和我二哥在槐南渠负责施工,我们几个小伙伴天天去找他俩,想让他们帮忙找点水泥。缠磨了好几天,恰好有一天他们施工剩下多半袋水泥,就让我二哥用自行车带了回来。

水泥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开始备料。炎炎夏日,烈日当空,大地仿佛被烤焦了,可在这酷暑中,一群十二三岁的孩子却展现出别样的热情。大中午,他们头顶烈日,不畏酷暑,两人推一辆单轮车,四辆单轮车排着队到村南的槐河里捡石头。他们把一块块大石头搬到车筐里,汗水顺着脸颊流下,衣服湿透了也毫不在意。车筐装满后,一人推车,一人在前边用绳子拉车,艰难地把单轮车推到振五家门口的空地上,再一块一块把石头卸下来。快到下午三点上课时,才赶紧跑到学校去。那个时候农村只放麦假和秋假,没有暑假一说。就这样干了十几天,推回来一大堆石头,大伙说石头差不多够用了,该去砖窑捡烂砖头了。

我们村的砖窑建在村北的卧龙岗下,离村有二里多地,砖窑旁边有一大堆没用的烂砖头。我们还是两人一组,八个人推着四辆单轮车,吃完中午饭就头顶烈日,冒着三十五六度的酷暑,一车一车把烂砖头运回来。建乒乓球台还需要一百多块好砖,可没钱买,我们就每次偷拿几块好砖压在筐底,上面放上烂砖头,不让别人看见。到了振五家,就把好砖藏在他院子里,用草盖住。不到十几天,一大堆烂砖头和一百多块好砖也备齐了。

可我们不会垒石头、砌砖,就找到我三哥孟华,说:“你找几个人帮帮我们吧。”我们的行动也感动了振五、景堂、书晨、聚晨的哥哥,他们都答应帮忙。我三哥带着我们去高中院子里量了乒乓球台的长宽高,回来后利用中午时间帮我们垒球台。我们几个小伙伴和泥、搬砖、搬石头,哥哥们则负责垒石头、砌砖。利用中午时间干了一个星期,乒乓球台的主体完成了,但台面需要抹水泥,哥哥们也不会。正好我邻居连岗在县城建筑队当泥瓦匠,只好求他帮忙。我们几个小伙伴凑了两毛五分钱,买了一盒荷花烟,在他下班的路上等着。看到他过来,我三哥带着我们赶紧凑过去,请他帮忙抹乒乓球台,我赶紧把烟递过去。连岗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抹水泥还真有讲究,沙子、水和水泥的比例要适当,不然台面容易开裂,影响寿命和质量。在连岗的指导下,干了一两个小时才把台面抹好,抹得又光又平。他说:“今晚你们看好,过几个小时往台面上撒点水保养一下,过二十四个小时水泥就凝固了。”

就这样,我们八个孩子利用大中午的时间,苦干了两个多月,终于建成了一个高标准的乒乓球台。除了高中那个水泥乒乓球台,这在我们村是第二个。许多大人都过来参观,说:“真没想到这几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在炳华的带领下能干成这件大事。”大家都伸出大拇指称赞我们。

有了乒乓球台,再也不用为争抢球台发愁了。我花七分钱从供销社买了一个乒乓球,在球台中间放了一排砖头当球网,就用木板锯的球拍开始学打球。没人教,就自己揣摩着练,慢慢的,大家都能打几个回合了。



突然有一天,振武的哥哥跟我们说:“有人到大队部告了你们,说你们偷用了大队的砖,马上要派人来调查,弄不好还要开社员大会批斗你们。”这下可把我们几个孩子吓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天天惊慌失措,像惊弓之鸟一样东躲西藏,好几天不敢露面,也不敢打球。

后来,驻村工作组派了两个人来调查。他们看到眼前这个高标准的乒乓球台,简直不敢相信是我们七八个小孩建成的。经过深入走访街坊邻居,确认这是我们利用放学时间挖药材卖钱买水泥,大中午顶着高温用单轮车推石头、捡砖头,在几家大哥哥帮助下建成的。他们回去后,向工作组领导和大队干部汇报:“这几个孩子真不简单,干了件大人们都没能干成的事。”于是,他们没有追究我们的责任,这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后来这个乒乓球台也成了村里小学生的活动场地,我们心里感到美滋滋的,也算为村里办了一件好事。

当时正值“文革”期间,在极左思潮的大环境下,若是上纲上线,我们几个孩子估计就要遭殃了——挨批斗不说,家里大人还得受牵连。我们特别感谢工作组的同志,在那种环境下能实事求是地处理这件事,让我们躲过一劫。

景堂的大哥在井陉煤矿工作,他回来看到我们用自制的木板拍子打球,就到单位工会领了一副拍子给我们,我们这才开始正式打球。一放学,我们就轮流比赛,打六分球,谁输了谁下台。就这么打了几年,我们竟自学成才,好几个人还代表学校参加了比赛,有的还拿了名次。

多少年来,我打球的习惯一直没断,没想到年少时的喜好竟成了一生的热爱。2010年,我从晋州调到市里工作,单位有职工活动室,工作之余,我就邀请几个朋友来打球。一看人家打得有板有眼,跟专业的差不多,我特别佩服。了解后才知道,他们这几年一直请专业教练指导,难怪进步这么快。我毫不犹豫地请了张景朝主任当教练,他看我打球都是自由打法,没经过专业训练,就说:“你要想进步,必须从头开始、从零开始,把过去不正规的动作全扔掉,接受正规训练,这需要决心和毅力。”我说行,于是从基本动作学起,跟着张教练开始了漫长而又艰苦的训练。苦练一年多,才改掉过去不规范的打法,基本达到了教练的要求。退休后,教练建议我打长胶,我又学了三年,才算有点模样。

乒乓球这项运动,给我带来了健康、快乐,还让我交到了许许多多的球友。尤其是在工作和生活压力大的时候,它成了我减压的重要方式。每当感到身心疲惫,就去打场球,打完球就满面红光、精神焕发,像换了个人似的。打乒乓球让我身心愉悦、精神倍增,也激发了我战胜一切困难的勇气。我坚信,乒乓球一定会陪伴我的一生。

看来,一个人在童年时学习一门特长非常重要,不管是体育、音乐、美术还是其他,都能让人身心健康、其乐无穷,终生受益。这个问题一定要引起各位家长的高度重视——不能怕辛苦、怕劳累、怕麻烦、怕付出,要根据孩子的爱好引导他们学一门技能。在目前应试教育的高强度环境下,这无疑是孩子们思想减压、精神放松的重要手段。现在,我让孙女亚坤和孙子甲林也跟着张教练学打球,两年来他们打得有板有眼,已经爱上了这项运动。我想,在大家的共同坚持下,他俩的球技肯定会快速提高,也会更加身心健康、快乐成长。

我把《龙门记忆》奉献给我的家人和朋友,奉献给广大的读者。这些都是我儿时最真实的故事,它记录了一个家族由小到大、由弱到强,逐步走向幸福生活的发展历程;记录了先辈们带领家庭与孩子们克服重重困难、走向正确道路的艰苦过程;也记录了一个少年敢想敢干、敢说敢为的成长轨迹。

希望您读了《龙门记忆》,能受到启发,有所感悟与收获。龙门,是我的生命之源,是我心中永远的牵挂。愿您永远美好,如诗如画;愿您人才辈出,生生不息,代代相传。

二零二五年六月十二日

于赞皇县云山湖家庭农场


[作者简介]闫炳华,赞皇县西龙门村人,多年在石家庄市委组织部工作,曾任无极、晋州常委组织部长、常务副市长,石家庄市交通运输局副书记副局长,正县,一级调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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