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童年的大杂院。院子里的人们还是老样子,只是岁月在他们的脸上刻下了更多痕迹,曾经的小孩子也都变成了大人。那些亲手种植的泡桐树更加苍劲有力,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轻声诉说着往昔的故事,迎接曾经的主人归来。
小时候,父亲转业到地方工作,单位分配了几间过渡平房,位于北岔叉。那是一个单位的大宿舍,住着几户人家。我们刚搬进去的时候,院子中间空空荡荡的。于是,大家齐心协力,在院子里挖了几个树坑,种下了一些泡桐树苗,期待着能它们为这个院子带来生机。
院子里只有一根铁皮水管,水龙头的把手被拧动得太多次,已经锈迹斑斑。每天清晨和傍晚,大家都会拿着水桶、脸盆聚集在那里排队打水。孩子们总是迫不及待地挤到前面,争先恐后地拧开水龙头,看着清澈的水流哗哗地冲进桶里,溅起一串串水珠。大人们则一边打水,一边聊着家常,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仿佛这简单的排队打水,也成了邻里间交流感情的时刻。
下雨的时候院子里面积水,我们便在积水的地方,向下水道的地方刨了一溜排水的小沟,戏称“小河”。
每家的门口都有一个用红砖砌成的小厨房,烟囱高高耸立,做饭时冒出缕缕青烟。厨房里,灶台上的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锅里的饭菜冒着热气,香味弥漫在整个院子。每到做饭时间,院子里就像奏响了一支锅碗瓢盆的交响曲。谁家炖了肉,谁家煮了鱼,香味就会飘出来,弥漫在空气中。小孩子们总是围在厨房门口,馋得直咽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的美食。而这家主人总会笑着拿出一个小碗,盛上一点好菜,分给大家品尝,孩子们欢呼雀跃,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时候,玩具稀缺,但我们总能用双手创造出无尽的乐趣。我们最喜欢用泥巴做泥人。每次下雨后,院子里的泥巴又软又黏,正是做泥人的好材料。我们蹲在地上,用手小心地揉捏,把泥巴搓成一个个小圆球,再捏出头、身子和四肢。虽然手艺稚嫩,但那些泥人一个个都活灵活现,有的像孙悟空,有的像大侠客。做完泥人后,我们还会在泥人身上插上几根狗尾草,当作武器,然后把它们排成一排,仿佛在进行一场大决战。大家看着自己的作品,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互相炫耀着谁的泥人更像模像样。我们还会抓蟋蟀、爬树、上房顶、捅马蜂窝,玩得不亦乐乎。尽管有时会受伤,但快乐总是大于一切。
春天,泡桐树开满了淡紫色的花朵,一簇簇、一串串,像是紫色的风铃挂在枝头。微风吹过,花瓣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芬芳,整个院子都弥漫着花香。我们常常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朵花,凑到鼻子前闻一闻,那甜丝丝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然后,我们用手指轻轻戳进花蕊,把里面的花蜜舔出来,脸上满是满足的笑容。蜜蜂也被这花香吸引过来,嗡嗡地飞舞着,和我们争抢着花蜜,院子里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夏天,泡桐树枝繁叶茂,树荫遮盖了大半个院子,屋内凉爽宜人。吃饭时,我们会把饭桌搬到梧桐树下,一边享受美食,一边乘凉,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我们伴奏。
我家门口的梧桐树上,刚好两米处,有一根粗壮的树枝横向生长,成了孩子们的“单杠”。无论春夏秋冬,我们都会扒上去打个秋千,做几个引体向上,欢声笑语回荡在树梢。那根树枝承载了我们无数的欢乐,也见证了我们成长的足迹。
几年后,单位分了楼房,院里的小朋友们也都陆陆续续搬进了新楼房。大院的旧房子分给了新来的职工,但院子的风景依然没变,泡桐树依然茂盛,小厨房里依然奏响着熟悉的锅碗瓢盆交响曲,还有院子中间那条弯弯的“小河”。
随着城市建设的步伐不断加快,那个承载着我们童年记忆的大院子终于迎来了拆除的时刻。那天,挖掘机的轰鸣声打破了院子的宁静,巨大的机械臂无情地挥舞着,一砖一瓦被拆得粉碎,尘土飞扬。我站在远处,看着那些熟悉的房屋逐渐变成废墟,心中充满了不舍。那些曾经陪伴我们成长的泡桐树,也在挖掘机的巨臂下轰然倒下,只留下一片狼藉。
几年后,这里变成了一座街心花园,绿油油的草坪、精致的花坛、蜿蜒的小径,一切都显得那么现代化,那么陌生。当我再次经过这里时,夕阳洒在草坪上,几个小朋友在无忧无虑地玩耍,他们的笑声清脆悦耳。然而,我的心中却涌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伤感。那些曾经的欢声笑语,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陪伴我们成长的泡桐树,都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一段段美好的回忆,永远珍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