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娘！

（吱——门开了）

娘：谁呀？哦，是大儿，来到了！

儿：来到了。哈，您这一说“来到了”，好像多远呢，我想起过去回老家的时候，您就这样说的呢，哦，那时候坐长途车得几个小时呢。

娘：现在也不近呀，得开半个小时吧？累了吗，快坐下！

儿：不累不累，娘您看我体格还可以吧，前天把几十斤重的茶几给您扛上了3楼，只喘了一会儿，就好了，嘿嘿。

娘：哎，可不能这么搬东西了。担心你的糖尿病啊，这几天怎么样啊？

儿：还行，我这不太重，是可以控制的那种。前几年我都没怎么吃药，门特差点给我剔除了。

娘：就是惦记你们的身体，我四儿一女，还有一帮孙子重孙的，哪一个孩子也惦记。特别你们几个也不是小年纪的人了，可得注意体格。我这岁数了，就看着咱们家庭都平平安安。

儿：知道，娘您这几天下楼了吗？

娘：没怎么下楼，疫情期间不敢溜达了。就是昨天下去买点菜回来。

儿：您告诉我们一声就行了，尽量不出去。

娘：你看看冰箱里，本来菜还不少呢，我是想多买点放着，少让你们来回跑，都挺忙的，打个电话就行。也总得出去啊，也得锻炼身体啊，不能老窝在家里是不？上下楼是费点劲了，不过慢点，扶着楼梯栏杆，还行。

儿：您是给人擦栏杆呢，哈！

娘：我真的没事就擦楼梯楼道，大家都干净。

儿：娘您这岁数了，体格算不错呢，前几年走路比我们还快！

娘：我算老来有福啊，你看楼上王姨，比我还小几岁呢，这几天动不了了，高血压。我是高血压、心脏病、糖尿病一个不沾，就是有时消化不好，还有睡不着觉。

儿：娘，您没有三高，没有大病，可能跟生活习惯有关系，从来就不爱吃肉，不吃甜食，凡是甜的都不爱吃，可是怎么连水果也不爱吃呢？尽量吃点，怎么也比药好吃啊，水果别老让我们拿走了。

娘：水果也是甜的啊，不爱吃有时也吃点。

儿：我看也有点舍不得。真是一点不掺假的粗茶淡饭，连茶也不喝，比苦行僧还苦呢，是天下最省钱的一个人，按说得缺营养，嘿……欸，对了，给您拿来安眠药了，不是舒乐安定，这个没副作用。平时不用吃，失眠厉害的时候吃1片准管用。

娘：好，营养不营养的有嘛用，老人其实最怕的是生气、操心、儿女不孝，你看前面那楼的刘姐，以前卖了自个儿的平房，给儿子买房结婚。后来在一起住，儿媳妇天天甩脸看，骂街说闲话，就是往外赶，刘姐见了我就哭，没地方去啊！这年头儿女不拿着老人当回事的，不少见。遇上这个，吃嘛也不管用啊，还是你们叫我省心，一个比一个孝顺，争着管我，钱也花不完。你们也都和和气气，咱们这么个大家庭，不容易，老家的人、还有街坊们多羡慕啊！

儿：孝顺是应该的，谁都有老的时候。我当老大的做的不够好，他们可能过来更多，受累也多。

娘：你们几个都不赖待，你妹妹还让我去住一阵子，我就不愿意换地方，自个儿清静惯了，过过再说吧。说起来，我都见了四辈的好几个呢，我数数……哦，紫凝快上几年级了？我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爸爸可是一天也没享福哦！

儿：我爸……唉！我爸那病赶上现在就不是多大的病了。

娘：你们小时候可都吃了不少的苦啊，咱家孩子多，没有壮劳力，你们都跟着受罪了，想起来就疼得慌……

儿：娘别难过了，那个年代家家如此。都熬过来了，现在不是挺好吗？

娘：谁成想能有今天呢！

儿：咱不想过去的事了。我觉得还是您的脾气好，不着急，身体才棒棒的。

娘：这倒是，都知道我是大实在人，没这事那事的，和谁都上的来，一辈子不会吵架。其实我是个急脾气，干活跟自个儿较劲，恨不得快点，我跟别人不爱着急。儿媳妇们都让我省心，还有嘛着急的。就是有时说点嘛话，我也从来不传话，不计较，就装没听见，天底下哪有说话的把式呢！有时候心里有点别扭事，自己慢慢调节，过去就好了。 

儿：老人放宽心，不该管的不管，是最明白的。

娘： 我老说傻人有傻福。我惦记人，但是不爱管事，也不挑理儿挑事儿的……

儿：娘您也管不了啊，比如儿女们的工作，事业，前途嘛的，哈！

娘：你们的事儿我哪懂啊，我才不管！

儿：不过，不喜欢挑人的事，还有不会拐弯，太直，我们这个可是都随您。

娘：咱家往上几辈子的老人们都是脾气大，没人惹。到了你们这一代还有后边的孩子们可都变了，随和多了。

儿：过去祖爷爷是世传的中医，传了五代，现在的话说多牛啊！如今的年代不一样了，更开明了。

娘：可不是嘛。今天咱们大家庭这么兴旺红火，也是老辈积德才有的啊！

儿：没错。前些天四弟看着那张照片说：“83岁的老娘和60岁的儿子在一起，多幸福啊！”  

娘：看着你们，我都知足了！

儿：又拿来几本刊物，有空看看当消遣。

娘：嗯，好，喜欢看书，就是有时看不懂，能大概念下来，有时看的跟着掉泪，看不了别人吃苦受罪。对了，你写过那么多人，怎么没写过你娘呢？呵！

儿：娘，过去写过的啊，您忘了，国外发表的。我还会多写您呢！

娘：呵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一个家庭妇女有嘛可写的。

儿：可有写的了，您前半辈子吃了太多的苦，太不简单了。哦，快过年了，到时候给您老拜年磕头，还是我带头，我们哥四个还有孩子们都磕。一年一回，咱娘儿俩说好了您可别再拦着……

娘：那哪行，不能磕，不能磕！

离开时，娘执意送出我来，看着我下楼梯。到了拐角，我回头看看娘，还站在那……               

 2020.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