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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家的杏
作者:吉福生



笔记


                                                     

       每年春天杏花吐芳,我就会想起老屋邻居马奶奶家院里的那棵大杏树。


      在我刚开始记事的时候,我们家盖了新房子,有了自己独立的院子。之前住的是好几家在一起的大杂院。


     新院子里有一个很大的园子,父亲育栽了桃树、梨树、苹果树、枣树等,唯独没有育载杏树,据父亲说杏树高大根深叶茂会影响园子里的菜畦。园子里没有杏树对我是个遗憾,这使我每年在杏熟时节看到别人家黄杏缀满枝头心里一片荒凉。父亲喜欢菜园里的菜畦,而我喜欢杏树。我是孩子无法满足自己的愿望,只能在自己幼小的心灵遐想 :等自己长大了一定种一棵杏树。

    让我喜欢且渴望有一棵杏树是东院邻居的那棵大杏树。

    我家搬到新院子时,东院邻家的杏树已经又高又大早已是一棵成树了,不难看出那是一个老院子。三间宽敞明亮的瓦房和院子里一棵茂盛的杏树显示出这曾经是一户兴旺之家,我们搬新房时,户主已不在人世,住着母子两口____马奶奶和她儿子。最初让两家熟起来的是邻家儿子和大哥。大哥从小好学喜欢和邻家儿子讨论一些趣味题。我听他们讨论最多的是一个九连环题:九个环子如何套在一起又如何把他们解开,我不感兴趣,我只对邻家的杏树感兴趣。

    不知从那年开始,我发现邻家杏树的枝桠开始漫过我家墙头,使我产生了偷敲杏的欲望。开始只有一枝漫过,刚刚花褪青杏小的时候我就天天盯着青杏看着它一天天长大,还不时地问母亲,邻居家的杏能不能吃了。小孩家的心事母亲不用猜也是知道的。母亲说:“不要偷敲邻家的杏”。但那青杏实在太诱人了,我看着它就流口水,母亲的禁令是抵制不住我心底的欲望,好几次我背着母亲偷敲了漫过我家墙头的青杏,没等杏发黄,那枝青杏没一个了,那一年我没吃上熟透的黄杏。

    来年又是杏花满枝,漫过我家墙头的枝桠又增多了,而且漫过的枝桠也更长了,我也有了忍性,青杏挂满枝头我却能视而不见。但当青杏开始发黄的时候心底欲望升腾,望着那一个个又圆又美的杏,嘴里又泛起口水,魔鬼的冲动驱使我找了一根长棍子敲下了八成熟的杏,从地上拣起来用手搓了两下就放进了嘴里。那是我吃过的最甜的杏,杏肉香甜又有一点酸的味道且不倒牙,咀嚼起来杏汁颇多,更增添了杏的浓香,吃完口齿留香,余味不散。这使以后的任何杏都刺激不了我的味觉,我只迷恋邻家的杏。
 

    人大欲望大 ,胆子也大。有一年杏熟的时候我不仅敲落漫过我家墙头的杏,而且还敲落没有漫过我家墙头的杏,希望那些杏能侥幸掉落我家院里,但结果都掉在了邻家院里;有好几次我还领着小伙伴们和我一起偷敲杏,我不知足的行为终于惹火了邻家马奶奶告发了母亲。母亲下了死命令:“要是以后发现你再偷敲邻家杏,家里就不要你了。”发火的母亲让我很害怕,我也不知道母亲不让我回家我还能去哪里,让坏人骗走,让狼叼走,太可怕了,我就此没犯再不敢偷杏了。那年秋天我也成了一名初中生,忽然间长大,懂的了羞怯。等到来年春暖花开,黄杏挂满枝头,我也没有偷敲杏的欲望,即便是漫过我家墙头的黄杏累累,我也未曾动过一次邪念,有时看到熟透的黄杏掉落在自家院里,就拣起来放在窗台上告诉母亲,掉下的杏我放在这儿了。

   邻家马奶奶兴许是不习惯我不偷敲她家杏吧。后来每年杏熟的时候告诉我,你把院里自己能够着的杏摘了吧,或者她自己主动摘一盆隔着墙头给我递过来,所以我不偷敲杏了,反而却能吃到最熟最香甜的杏,吃起来是那样的坦然,那样的舒心。嘴里咀嚼的是黄杏,咽下的却是邻家的情义。邻里邻家的和谐在一盆盆黄杏中升华,大哥和邻家儿子的友好交往也一直延续。
  

   后来我外出念书了,杏熟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回家,也就没有了再吃邻家杏的机会。再后来那棵杏树老了,起了病虫,一年不如一年。

   现在邻家马奶奶和他儿子,杏树都已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们全家也搬迁县城居住,我家的院子和邻家的院子都已易主。但那氤氲着淳朴农风的邻家关系被岁月镌刻成了一幅最美的画卷镶嵌在民间历史的卷轴中,那酸甜可口的邻家黄杏是这世上最味美的杏。即便现在培育出的新品种有邻家杏两倍大的供佛杏、美国杏等也不及它的味美,因为它们都少了农家的淳朴风味,少了邻间的友好情味,更少了家乡的水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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