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地处豫北丘陵地区,小时候冬天似乎特别冷。房檐下常常挂着长长的冰凌条子,晶莹剔透,油光可鉴。有时候下雪,胡同里堆起来积雪竟有我个头那么高,我们在胡同里堆雪人、打雪仗,吐出的哈气在空中很快结成了霜,来不及抹掉的鼻涕有时候就直接冻结在鼻子下边,形成两条耀眼的冰川。人冷脚先冷,脚暖身就暖,有一双布棉鞋就成了冬天的标配。
那棉鞋是娘亲手给缝制的。用麻线缝就的千层鞋底,黑粗布鞋里鞋面,中间夹着些新鲜的棉花,穿起来特别的暖和。但这种布棉鞋也有缺点,一是不防水,有时踏雪或者涉水就湿透了,大冬天的从外往里渗透着寒气;二是不耐磨,小孩子走路不老实,老是踢石子玩以消耗多余的精力,所以常常是鞋底没穿坏,脚指头前端首先磨出两个大洞,惹得脚指头丫子不安分地向外张望,无端遭受寒气的围攻和绞杀。尽管如此,能够有一双布棉鞋,我已经很满足了,一天到晚撒欢似的在村子里疯跑。
后来长大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现在所在的城市工作,遂不再穿娘缝制的布棉鞋了,鸟枪换炮换成了城里人常穿的皮棉鞋。我记得我穿的第一双皮棉鞋是漯河生产的海军舰艇靴,翻毛的,外表是厚厚的鹅黄牛皮,内里是厚厚的羊毛,这种鞋特别的笨重,据说是为了让海军战士穿上后在甲板上脚重头轻站的稳当。但因为太过厚实,我穿上后就常常出脚汗,所以竟不如娘缝制的棉鞋薄厚适中,穿上更灵便些,以至于后来我干脆不穿棉鞋了。因为反正我也不常在户外走动,房子里又有暖气,穿单皮鞋在城市也能勉强过冬。棉鞋遂成为我记忆中的东西,偶尔让我想起来发一通无名的感慨。
2020年初岳父去世,回老家给老人家办丧事,因为是隆冬,在农村冻得吃牙咧嘴,就又想起了布棉鞋的好处。然而,娘已经去世多年,再也没有人给我缝制布棉鞋了。我只能赶忙在农村的供销社买了一双廉价的布棉鞋,这双老北京布棉鞋是胶底蓝绒面的,虽然赶不上娘亲手缝制千层鞋底好,但穿上同样的暖和,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让我不至于在寒风中冻坏双脚,对布棉鞋的感激之情再次油然而生。
后来我调入了市交通执法部门,因为经常在户外执勤,穿上了单位配备的执法皮棉鞋,这种新式的皮棉鞋没有海军舰艇靴的笨重,但比廉价布棉鞋暖和,穿上让我爱不释脚。但那双陪我度过短暂艰难岁月的廉价布棉鞋仍不舍得仍,呆在角落里静静地躺了四年多。去年年末,我的执法皮棉鞋终于被我穿烂了,而我因为工作单位的变换,新的执法皮棉鞋不再得到持续的保障。在新的皮棉鞋没有选购好之前,那双在角落里静静地躺了四年多廉价老北京布棉鞋就又一次被我委以重任,匆忙中披挂上阵穿在脚上,陪我又一次迎来伟大的2025荣光。
农家三件宝,拙妻、棉鞋、破布袄。难忘的布棉鞋,是我的最爱,让我怎么也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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